她胃口不怎麽好,雖說這些飯菜「色香味」俱全,也隻是吃了一碗小米粥,兩塊桂花餅就吃不下去了。


    「姐兒的病剛好,多吃些鱸魚吧,這個很補身體。」雲朵動作迅速的把剔過魚刺的鱸魚舀了一大塊,放在新荷眼前的白瓷盤裏。


    「是啊,小姐,多吃些吧。」雲玲站在一旁,也跟著輕聲細語地哄她。


    新荷看了一眼兩個忠心耿耿的大丫頭,低頭把磁盤裏的魚吃了。心裏明白她們是真心的待她好。


    「撤下去吧,我飽了。」


    雲朵秀眉一皺,姐兒自從病好後,飯量就減弱了好多,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門簾一掀,秦氏領著丫頭婆子走了進來,一進門就把新荷抱了起來:「我的兒,你怎麽看起來還是病怏怏的,身體還沒痊愈嗎?」


    母親的胸膛溫熱、舒服,新荷微微往後靠了靠,「好多了。」


    秦欣是禮部尚書的嫡女,身世顯赫。她容貌溫婉,性格溫和,不喜與人爭執,對什麽事情又淡淡的。雖說是主母,卻沒有很強的存在感。又因為一直沒有生兒子,被老太太宋氏不喜,前世到死的時候,夫君已經對她很冷淡了。


    新荷看了眼母親,她還那麽年輕,父親卻因為納了妾侍,已經對她不如以往喜歡了。


    「姐兒,看什麽呢?」秦氏摸了摸女兒因生病而消瘦下去的臉蛋,憐惜著問道。


    「母親長得如此好看,我便忍不住多瞧幾眼。」


    「又瞎說了,母親都老了。」秦氏抱著女兒親了一口,心裏酸楚湧起,新進門的李畫屏才是美人呢,不然怎麽連著幾天都看不見夫君的人影了。


    「母親才不老呢,在女兒的心裏,您是最年輕最漂亮的人。」


    「傻丫頭……晚飯吃蜂蜜了,嘴那麽甜。」


    暖黃色的燈火把整個房間都照的明亮無匹,秦氏親了親女兒的臉蛋,為人母的慈愛讓人動容。她穿著一件淺色繡梅花的對襟長比甲,身形修長、柔美,因著孫姨娘的事情,這段時間心情都不大好,明明才花信年華的女人,眉宇間卻已有疲態。


    母女倆說笑了好大一會,眼瞅著天色晚了,秦氏親自為女兒淨了手、臉……安頓著睡下了,才領著人出去。


    「姑娘,奴婢剛讓人打聽過,大老爺這會還在書房,我們要不要去請……」采風是她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很好,稱呼也是習慣了,私下裏便一直沒有改口。


    「不用了,人在心不在又有什麽意思。」


    采風看了眼失意落魄的主子,忍了忍,終究沒有說話。


    乳母許氏頓了頓,開口說道:「姑娘,為什麽不去請老爺?算日子今晚是該歇在您房裏的,難不成還便宜了那下賤的小娼婦嗎?」


    「許媽媽……」秦氏欲言又止。


    「這深宅大院裏,能留住人、才是最重要的,誰還管心不心呢?」許氏語重心長地拉住她的手,「夫君的恩寵才是一個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秦氏愣了愣,這些話臨出嫁時母親是和她說過的,隻是她從未在意。這種為了生活去和侍妾爭奪夫君寵愛的日子,她不屑也不願。他們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心底終歸是有些真心的。正因為如此,她這心裏才糾結著難過。


    乳母說的她如何不明白呢?隻是不想麵對而已。


    「荷姐兒還小呢,難不成要讓她以後的日子受李姨娘的眼色過活……」


    許氏的這句話像冬日的冷風一樣,涼透了秦氏的心窩。是呀,她不爭不搶可以,但是女兒怎麽辦……


    也罷,真心是最要不得的東西。無論如何,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應該為女兒的以後著想。


    晚風吹過,秦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澀聲開口:「去請老爺吧,就說正房準備好了他喜歡吃的酒菜,讓他處理完公務早點回來。」


    「是,奴婢這就去。」采風欣喜地行了個禮,一溜煙兒就跑遠了。


    「這樣做就對了。」許氏寬慰道。


    天剛大亮,雲朵便服侍著新荷起床了。新家的規矩是每日清晨子女先給父母請安,然後再一起去給祖母請安。隻是,新老太太年紀越來越大,迷上了佛學。還因此,專門在她的院裏蓋了個小佛堂,供日常的念經拜佛用。


    所以給她請安的時間就由每日一次改成了初一、十五,其餘時間都是各房自己安排。


    姐兒前些日子生著病,便省了這步驟,但是如今病好了,今天剛好又是十五,再不去給老太太請安的話就說不過去了。


    一通忙碌的梳洗後,雲朵給她紮了雙丫髻,又分別帶了兩朵顏色鮮豔的珠花,小姑娘越發顯得眉眼清亮,秀致如玉。


    她要先去正房拜過父親母親,然後再和他們一起去祖母那裏。


    臨出門時,雲玲瞅著天氣挺冷的,就從衣櫃裏拿出翠紋織錦羽緞鬥篷給大小姐披在了身上。


    遠處的幾聲雞叫,給這安靜的新府大院添了幾分家常的溫馨。


    新荷趕到正房的時候,時間還早。太陽才剛升起來,光線雖然溫暖卻也沒有中午那麽強烈。年輕俊朗的父親坐在正廳的主位上喝茶,她鼻尖一酸,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經過了死後重生,像是多年未見了。


    新德澤正在想事情,不經意間回頭便看見女兒在門口站著,小姑娘眼圈紅紅地看著他,像是有很多話要說。沒來由的他這心裏就一哽,大步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


    「荷兒今日怎麽過來這麽早?風寒可是痊愈了?」


    「好多了……」小姑娘摟著父親的脖子,聲音軟嚅。


    「來,母親看看,手心怎麽這樣涼?可是丫頭們服侍的不好,衣衫穿少了?」秦氏從裏間出來,柔聲細語的同女兒說話。


    姨娘們和庶子前來「德惠苑」請安的時侯,便看到這樣一幅溫馨和諧的場麵,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外人想插一句話都難。


    新德澤一妻兩妾,新荷是他唯一的嫡女,那位年紀大些挽著婦人發髻的是姨娘孫曉榕,從通房抬上去的,老實溫順,育有一子新明宣,十三歲,養在秦氏的身邊。


    嬌媚、貌美的那位就是新進門的李畫屏姨娘了,她出身不低,據說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姑娘,對新府大老爺一見鍾情,纏著爹娘要死要活才嫁了進來。


    她微低著頭,站在孫氏的身後,身穿翠綠色繡合歡花的褙子,小腰盈盈一握,看著就我見猶憐。


    「給老爺、夫人請安。」


    「見過父親、母親。」


    新德澤懷裏抱著女兒,看了三人一眼,揮手說道:「明宣留下,你們倆個都下去吧。」


    李畫屏眼角含春地看了一眼挺拔、俊朗的男人,嬌弱的答應了一聲,和孫姨娘一起退下了。


    「見過哥哥……」


    新荷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內院,便從父親懷裏掙脫著出來,給新明宣請安。


    高大、陽光的少年嚇了一跳,「荷荷,別……你不用給我行禮的。」


    「你是我親哥哥,這禮節當然不可廢。」小姑娘粉嫩嫩的臉上滿是認真的表情。


    新明宣心裏一暖,伸手揉了揉嫡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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