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大廈所在的地界,早在明清的時候就是京城繁華興旺的風水寶地。發展到今天,已經是一座一萬多平米的綜合型商業大廈了和王府井百貨大樓、西單商場和東安市場並稱北京四大商場。禮拜一買賣稀,陳磊一人在店裏也不忙。他見著幾個孩子突然空降過來躍躍欲試地說要幫忙,便順應市場經濟,承諾隻要賣出貨去就可以給他們“提成”。金錢的刺激讓徐明海立刻把“學雷鋒做好事”的初衷丟去了爪哇國。他擼胳膊挽袖子,無師自通地就躥到門口開始大聲吆喝。衡燁見狀也不甘居於人後,有樣學樣嗷嗷叫喚,嚎得路人隻捂耳朵。秋實跟著起了會兒哄就累了,幹脆就坐在一旁看他們扯著脖子此起彼伏地嚷嚷著什麽香港貨,美國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可惜喊了半天,顧客一個沒喊來。最後還被陳磊擠兌說,小海啊,你不是平時老跟幹爹吹自己叱吒風雲,一呼百應,是西城區小馬哥嗎?怎麽一到裉節兒上就沒戲啦?這下,衡燁也對徐明海產生了質疑。他說,哥你怎麽回事兒啊?你不是號稱除了學習以外,你就沒有不行的嗎?就連對徐明海一貫無條件擁護的秋實都說,要不咱還是去扶老奶奶過馬路吧?徐明海痛定思痛,認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劣勢、自己的優勢、外部的機遇和威脅等,便在做買賣方麵展現了極其令人噴飯的天賦。他二話不說,直接在陳磊店裏換上了一件印著塗鴉和英文字母的t恤衫,以及一條水磨藍的高腰喇叭褲,帶上衡燁的墨鏡。然後就開始從街頭晃至街尾,像隻孔雀一樣招搖過市。由於第一遍的時候壓根沒人搭理他,徐明海就安排衡燁和秋實當“托兒”。讓他倆跟在自己屁股後麵,一臉焦急地不停大聲追問:“哥,您是留學生吧!這衣服真颯!哥,您這仔褲哪家兒買的啊?特貴吧!”半天下來,居然也忽悠住了幾個盲目跟風追趕時尚潮流的小青年。最後,陳磊如約付給了他們10塊錢的提成,笑著把他們轟走了。那天,他們用“助人為樂”的“提成”吃了當時最貴的,傳說是來自舊金山的“八喜”。秋實永遠記得那冰涼甜爽中裹著香脆餅幹屑的奇妙口感,以至於他成年後都很喜歡吃這個牌子的冰淇淋。自此之後,徐明海似乎燃起來販賣服裝的熱情,沒事兒就拉著秋實和衡燁跑來找陳磊。別看他數學不咋地,但算起賬來腦子極快,嘴裏像含著個計算器。暑期臨近尾聲的時候,陳磊已經不覺得他是閑得蛋疼瞎搗亂了。他開始正兒八經地教徐明海認什麽是針織、梭織、牛仔、毛料,以及告訴他現在市麵上最流行的是緞麵,亮片、漆皮等反光材質。除此之外,陳磊還以非常淺顯易懂的方式向徐明海解釋價格、銷量和利潤三者之間此消彼長的關係。而當陳磊要考試的時候,不會像老師那樣設計出各種計算題和應用題,而是直接扮演各個年齡段的顧客提出各種要求。秋實見過徐明海上課和寫作業時的樣子,稱得上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可沒想到當他遇到自己感興趣的知識,一下子就變成了學習委員外加影帝,特別會舉一反三,經常獲得讚賞。反觀秋實和衡燁,倆人隻能全程坐在旁邊充當吉祥物,給倆人的演技拍巴掌。而對於徐明海提出的,賣服裝到底能不能掙大錢的問題。陳磊則笑著說,影響成功的因素可就太多了,眼光機遇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以他個人的經驗來看,至少未來的20年絕對是中國服裝業蓬勃發展的20年。20年後,當秋實走在世貿天階、東方新天地,藍色港灣等地的時候,他依然清晰地記得陳磊說這句話時篤定的語氣,徐明海懸懸而望的神情。還有衡燁他早靠著成堆的衣服張著嘴巴睡著了。秋實還記得,那些年北京的天特別藍。二環路上的汽車還可以暢通無阻;豪華飯店高級寫字樓屈指可數;再熱門的公園和景點都不用排隊,可隆福大廈卻一到周末就是摩肩擦踵,人滿為患。第43章 五月槐花香天地轉,光陰迫,兩年的時間如水流逝。周六的下午,高一(三)班的老師拖了將近二十分鍾才宣布放學。隨即,一個身影如同一發子彈似的從教室裏彈出來。沉重的書包在他身後一下一下地拍打著脊背,帶出迫不及待的意味。他一口氣跑到學校大門處,然後精準地捕捉到了自己的目標。正值春末,校外那棵洋槐上一嘟嚕一串的白色花朵擠在一起,開得轟轟烈烈,香氣肆虐。而樹下的人偏偏一點都不懂得欣賞此等荼蘼美景,隻閑得蛋疼地往嘴裏扔著花瓣。每天這個時候,秋實都會覺得那隻怪物伸出爪子,在心上輕輕悄悄地撓一下。隻不過,今天它下手撓得格外狠。許是因為霞光恰好透過體態豐腴的花朵漏在徐明海身上,讓那張英俊的臉顯得有些斑駁,看上去有種和本人八竿子打不著的憂鬱。16歲的徐明海身高已有183,站起來比他爹都高。猛地看上去,沒誰會覺得這是個還沒成年的學生。可能是由於他經年累月地跨坐在自行車上在校門口杵著等人的緣故,腿部線條發育得尤為流暢。質量堪憂的校服褲子被他一直挽到大腿根部,十足的落拓不羈,非常能吸引往來同學們的目光。秋實駐足欣賞了一會兒便趕緊跑了過去,然後非常自然地邁腿坐上後座。“餓嗎?果子。”徐明海問,“餓的話咱先墊一口。”“是你餓了吧?我剛看見你吃花兒來著,苦嗎?”秋實正處在變聲期中的嗓音有種低啞的,絨絨的質感,聽得徐明海老想抓癢癢。“老外了吧?槐花就跟咱院裏的榆錢兒一樣,可好吃了。”徐明海伸手又揪了一朵,然後頭都不帶回的就反手遞到了後麵。秋實不信,一個勁兒躲。“嚐嚐,”徐明海堅持不懈地忽悠人,“清甜可口排毒養顏,吃過一回想二回。”秋實於是將信將疑地低頭把槐花叼走後,舌尖刹那間就被澀住了,清苦的味道蔓延開來,刺激得口腔發麻。徐明海騙人成功暗自偷笑,不想卻聽見身後的人說:“確實還行,再給我摘一個。”“啊?哦。”徐明海隻得抬手又掐了一朵送去身後,“你好這口兒啊?”話音未落,他的手指頭就被人穩狠準地咬了上去。徐明海不由得“嘶”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喊疼,溫熱濕滑的舌頭便纏了上來,並且安撫似的舔了舔。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順著徐明海的指尖淌進了心裏,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就站了起來。他於是趕緊回頭求饒。可不知道為什麽,當看見手指被秋實輕輕含住的時候,徐明海體內那股電流奔騰得更猛烈了。秋實這兩年個頭躥得邪乎,差不多以每年平均10公分的速度瘋長著。還不到15歲就已接近178大關。與此同時,柔美圓潤的五官也逐漸變得棱角分明,高低錯落。身上軟綿綿的皮肉全部被迅速發育起來的骨骼抻成了薄肌。他毫不留情地褪去了那種可愛軟糯的小孩子氣,卻把所有的漂亮細致都摻揉進了眼角眉梢,特別能喚出徐明海骨子裏那點少得可憐的詩情畫意。此刻,徐明海被這麽一雙“桃花潭水深千尺”的眸子汪汪地盯著,簡直忍不住意淫起果子要是個妞兒就好了。倆人每天就點燈說話兒,吹燈做伴兒,清早起來梳小辮兒。唯一頭疼的是怎麽過李豔東那關。他特別認真地考慮了一圈,最後想不如就先失個足,生米煮成熟飯,從此功德圓滿。徐明海任由思緒信馬由韁了片刻,終於從狗血婆媳劇中清醒了過來。他抽.出濕漉漉的手指,假意嫌棄道:“打小兒就愛咬人的毛病怎麽還沒好?”“我長這麽大隻咬你,再沒咬過別人。”秋實的嘴角微微上翹,態度頗為認真。徐明海哭笑不得:“得嘞,謝主子這麽看得起我,那咱能打道回府了嗎?”起轎前,他倆跟路邊賣冷飲的老太太賣了兩根“雪人”,然後一路向家飛馳。秋實把兩條無可安放的腿繃直了往前伸著。他一手緊緊摟著徐明海的腰,一手繞到他身前喂他吃冰棍,什麽都不耽誤。迎著燒得旺旺的晚霞,徐明海邊奮力蹬車邊抱怨:“就衝你抽條兒這速度,再過兩年肯定帶不動你了。不是,祖宗您就不能再學學騎車嗎?”“學不會。”秋實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