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徐明海愣了一下。“剛剛不小心聽到你講手提。”張sir做了個接電話的手勢。“哦,是的。”徐明海坦蕩回答,“談好的攤位價格現在突然漲了一倍,打得我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你問我意見,肯定是要15年的攤位啦。”張sir起身送徐明海,“北京,那可是首都!靚仔,你信阿叔。內地不管是房地產還是商業地產,未來發展肯定會讓人驚掉下巴的。喏,香港就是例子嘍。你別看這幾年有些低迷,但我對兩邊都有信心。”“您打哪兒來的信心?”徐明海實在忍不住問。張sir笑:“97’大限’,我身邊很多人都移民了。但我沒走,李嘉誠也沒走。人,本身就是信心。”徐明海從冷氣十足的大廈來到熱氣滾滾的街邊。他看著周遭那些光鮮靚麗的都市男女走來走去;看著一座座琉璃宮似的寫字樓刺破雲端;看著路麵上各種高檔的私家車首尾相連。半晌,他掏出手機,給馮源撥了過去。隻響了一聲,那邊就馬上接起:“徐老板,怎麽著?”“拿。”徐明海作出決定。“拿幾個?”馮源追問。徐明海深深吸了口氣:“20個。”第92章 刻舟求劍2003年6月25日,一架從澳門飛來的空客a318平穩降落在北京t2航站樓。此時的機場和前一陣的蕭條比起來,明顯熱鬧了不少。書報欄裏擺著一份份當天的京華時報。喜慶的大紅封麵上印著醒目的「北京“雙解除”」字樣。配圖是兩個人激動地舉著“真牛”,“勝利了!”的標語。在剛剛過去的半年裏,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如同活在夢中。從年初開始,關於“怪病”的各種消息就甚囂塵上。一直到3月12日,who正式發布sars全球警報。再到昨晚,who宣布撤銷對北京的旅行警告,並將北京從非典疫區名單中刪除。消息剛一發布,身在澳門的秋實就向華嘉輝提出要回京。迫切的神情宛如撲棱著翅膀要歸巢的鳥兒。華嘉輝萬分無奈,問他:“6年前你說怕痛苦周而複始,所以不再做’果子’,要做’阿秋’。現在你書念完了,眼前的機會也越來越多,前途一片光明,何必趕著回去傷自己的心?”正如華嘉輝所說,秋實已於2001年從澳大中文係畢業,同時多拿了一個國際綜合度假村博彩管理的學位。次年,澳門旅遊娛樂有限公司長達40年的壟斷經營權到期。第一任行政長官何厚鏵決定以此為契機,大刀闊斧地改革當地博彩業。華嘉輝得到第一手消息後,不免感到有些落寞。這麽一來,他傾注了無數心血的葡京注定將成為過去式。而秋實則旁觀者清,對華嘉輝說,不管再怎麽改革,貴賓廳和疊碼仔製度不會變。政府開放賭權,是要致力於把澳門打造成東方的拉斯維加斯。而這麽一來,這裏就不再單單是賭徒們的烏托邦,而是集酒店度假村、會展中心、娛樂場和大型歌舞表演於一體的合家歡旅遊目的地。華嘉輝因此信心大增。同年,澳門政府便以公開競投的方式,一共下放了三個牌照給到銀河娛樂、永利和澳門博彩。其中,“金沙”會於明年開業,這將是澳門曆史上第一家外資賭場,有著裏程碑般的意義。而由於華嘉輝目標明確,行動力驚人,已早一步和金沙搭上線,獲得了其中一個貴賓廳的經營權。跟老美打交道,語言是第一位,過程中有一個懂博彩管理的秋實在身邊,倆人總是事半功倍,默契十足。現在疫情終於過去,而且從下個月開始,內地就要開始實施試點個人港澳自由行。華嘉輝沒想到這麽緊要的關頭,秋實卻非鬧著要回一趟北京。“我真的隻是去看一眼就回來。”秋實求他,“嘉輝哥,你信我。”“最多準你打通電話過去check下,”華嘉輝沒好氣兒,“禍害活千年,那個徐明海怎麽可能中招?”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名字,秋實白了臉。半晌,他才喃喃地說:“我其實早打過了。”華嘉輝:“……”秋實坦白:“但之前家裏的座機號碼打不通,胡同雜貨店的公共電話也一直沒人接。”“說不定那年你剛走,他就去和人結婚,如今仔都好幾歲了。”華嘉輝趁機潑他冷水。“嘉輝哥,我不在乎。”秋實強調。“不在乎?那我安排本地女孩子同你假結婚,好讓你盡快拿到澳門身份,不用總是去珠海進進出出那麽麻煩,為什麽不願意?”華嘉輝一針見血。秋實:“作假騙政府不好…….”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華嘉輝幹脆不留情麵繼續質問:“大學裏喜歡你的人那麽多。有一個都鬧到我麵前來了,直問我是不是你boyfriend。那個人家境好,一表人才,和他拍拖不好嗎?”“我同他feel。”秋實被逼無奈,改講廣東話。“說來說去,你就隻和那個徐明海有feel。”華嘉輝攤手,“這世上隻有一個徐明海,那你是不是要一輩子做和尚?”秋實無言以對。華嘉輝看著最近幾個月瘦了不少的傻仔,態度終於緩和了下來,不再咄咄逼人。他拍了拍秋實的肩,勸道:“我總聽那幫老外講感情要’moveon’,剛開始不懂什麽意思,後來就明白了。阿秋,人生呢是條河,不是一艘船。你不能傻傻地刻舟求劍。6年啊,當初劃下的口子再深,也該好起來了。”“嘉輝哥,我明白。我真的隻是去看看。”秋實知道自己理虧,隻好車軲轆話來回說。“哎,被你氣死!”華嘉輝長長歎了口氣,然後黑下臉說,“明天去,後天回,隻許過一晚。”此刻,終於回到北京的秋實拿起一份京華時報,看著上麵紅彤彤的封麵眼眶一熱,然後折好後放進隨身的包裏。從機場出來後排隊打車。一輛嶄新的富康駛來,他坐了上去。秋實還記得自己走的那年,北京最多的就是小夏利,車裏沒空調,永遠是冬冷夏熱。“哎,小夥子,咱奔哪兒?”師傅習慣性地將行腔吞字歸音,透著一股子拿誰都不當外人的勁頭。“麻煩您,紙鳶胡同。”秋實回答。“西單那個?”在沒有電子導航的年代,師傅的腦子就是活地圖。“對,”秋實淺淺地頓了一下,“是那兒。”“得嘞,您坐好。”師傅一抬表一給油,車子躥了出去。秋實坐在後麵,窗外的風景一路從荒蕪變得繁華。尤其是市區內一棟棟高聳的寫字樓拔地而起,讓人目不暇接。富康車從東二環開到建國門內大街。秋實終於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北京站。回憶猛然襲來,16年的光陰聯合起來一齊圍剿秋實,讓他無法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