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莊,徐明海閑,約好五局三勝。第一把,徐明海點數不夠,莊贏。第二把,莊閑點數一樣,平局。第三把,徐明海點數高過莊家,閑贏。第四把,閑家手牌12,莊家明牌7。徐明海選擇繼續拿牌,沒爆,閑贏“最後一把了,”明顯占優勢的徐明海說,“果子,你可得願賭服輸。”誰知就是這最後一把牌,徐明海運氣爆棚,初始牌直接拿到a與10,不戰而勝。這樣的局麵是秋實完全沒料到的。他想了想,開口問:“你聯係嘉輝哥了?”“咳咳咳,”徐明海不得不坦白,“早上趁你去出的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挨了頓罵,然後收獲了一些算牌小技巧。”華嘉輝教給徐明海的是21點最基礎的高低數法。將2~6記作1,7~9記作0,t、a記作-1,通過加減快速記住牌局的變化。而徐明海一個生意人,對數字相當敏感,人又聰明,一點就通。“這回總不能再算我出老千吧?”徐明海得意洋洋,把下巴頦抵在秋實肩窩上,“說好的,可不許賴賬。”“不賴賬,”秋實低眉順眼地說,“那你找冰去。”徐明海一愣:“我上哪兒找去?”“我怎麽知道?”秋實非暴力不合作,他含著笑給對方加油,“徐老板,洞房花燭,一刻千金,可都靠你了。”徐明海一咬牙,“蹭”一下從床上站起來:“我去前台問問!”五分鍾後,徐明海回到房間,手裏多了兩瓶本地檸檬茶飲料。“我說ice,他們就硬塞給我這個,還讓我簽房賬。”徐明海抱著老婆哭訴,“他們美國人可真是太壞了!”秋實哈哈笑了一陣,然後抄起電話問前台要了個電熱水壺,遂起身出去,沒一分鍾就抱了桶冰回來。“這麽快?!”徐明海驚了。“傻子,製冰機就在走廊盡頭,每家酒店都有,都是客人自取。”沒一會兒功夫,水壺也送到了。秋實付過小費,謝過工作人員,接水燒上後,坐在床邊輕輕吻住了自己的新郎。房間裏安靜極了,直到壺嘴噴出嫋嫋白煙,寒冰開始微微融化。徐明海知道,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已經翩然來臨。第107章 地久天長2013年大寒隨著北京老城區保護活動的開展,紙鳶胡同已於去年正式修繕完畢。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西城區的一張“文化名片”。政府對原有的住宅進行了保護性改造,同時增加了上下水、衛生間等必要設施。曾經胡同口的公共廁所不複存在,取而代之豎起一麵銅製地圖。這上麵鐫刻著關於紙鳶胡同的曆史背景介紹。大意是滿清時,居住在此的多是瓜爾佳氏一支的旗人,原名燕枝胡同。後因民國時孫姓一家子做風箏出了名,遂改名為紙鳶胡同。這麽一來,便漸漸有遊客慕名前來參觀,甚至還有劇組來拍連續劇。於是,一些腦筋靈活的住家兒就把地方拿出來賺租子。短短時間內,胡同裏相繼開起了咖啡廳、烘焙店、書店,裁縫鋪,當然還有孫家傳人開的手工風箏店,讓人目不暇接。如果人們沿著胡同一直向東,快走到頭能看見個塗著紅漆的厚厚如意門。這裏和胡同西口比起來十分安靜,自成一方天地。木門“吱呀呀”地開了,打裏麵走出來倆身披羽絨服的男人,手裏拿著春聯和漿糊。“天氣預報說今兒有大到暴雪。”秋實抬頭望了望天,雲層低得似乎快要壓倒那棵老高的榆錢樹。“反正周末你又不用上班,下就下唄。下大了回頭咱在院子裏堆雪人兒。”徐老板童心未泯。秋實一麵往門兩側刷漿糊,一麵采訪:“哥,提前退休的感覺怎麽樣?”這回改徐明海望天了:“怎麽說呢?挺舍不得的,但又覺得終於能鬆口氣了。”建於上世紀80年代,名噪一時的潮流聖地動物園於兩個月前被徹底“判了死刑”。由於其被認為不再適應北京作為世界城市的發展需求,計劃將在2016年年底前遷至河北。其實,徐明海07年那會兒就聽到過類似的風聲,說北京核心區的大型批發市場都會逐步向四環外遷移。但那些年的動批實在是太火爆了,日均客流量動輒超10過萬人。於是,從做買賣的生意人到年輕的“動批族”,根本沒人信這地方有一天真會消失。如今,靴子落了地。很多商戶聽到確鑿的搬遷消息後幾宿都沒合眼。但這裏並沒有徐明海。他早在去年就已經把攤位脫手,隻留了兩個位置最好最旺的檔口。不過,這回倒不是因為他多有遠見,而是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紙鳶胡同23號院算上徐明海自己、爹媽和秋實的戶口,能拿回二分之一的麵積。可他不知足,妄想能在獨門獨院裏跟愛人過小日子。這麽一來,就要了盒兒錢了*。徐明海算了算,真要湊足這筆巨款,少說得一口氣賣掉手上17、18個攤位才有希望。而秋實勸他別衝動,說合住也挺好,跟過去一樣,有人氣兒。“我怕你叫……”徐明海話沒說完就被人瞪了一眼,於是立馬改口,“內什麽,我怕自己叫得太大聲,擾民。”後來他一狠心,還是走了這步。秋實心疼徐明海,打算把珍鐸公館的那套房子也賣了湊錢。而他找的正是那年賣401給他的單雯。隨著微信逐漸興起,秋實從朋友圈得知對方現在是某個連鎖房產中介的區域經理。再見麵時,當初慌神麻爪的小丫頭已變成風姿颯爽的職場女性,做起事來有條不紊,處處都真心實意地為秋實想。“當年是我賣給您的房,如今再幫著您賣,真像做了場夢。”單雯感慨完,又問,“其實現在不算出手的最佳時機,您怎麽忽然就想賣了?”“為了……接著做夢。”秋實笑著說。總之,買院子的錢再加上裝修和雜七雜八的各項費用,最後總算湊足了。正式入住是在八月,倆人看著眼前鋪著青石板的安逸小院和那棵枝繁葉茂的榆錢樹,一時間,都有些恍惚。半晌,徐明海神秘兮兮地說:“果子,哥送你件兒東西。”然後他變戲法似的捧出個大信封,上麵還非常做作地係著個紅色蝴蝶結。秋實忍不住笑徐明海老土,可當他打開後就樂不出來了。這裏麵是本硬邦邦的房產證。而房屋所有權人那欄清清楚楚隻印著自己一個人的名字。秋實愣了。站在北京灼眼的陽光下,徐明海開始對著愛人賣慘外加拈酸吃醋:“你哥現在是窮光蛋了,學曆也低,你可不能變心啊。對了,特別得提防鄭小軍那小兔崽子!我看這孩子這幾年看你眼神兒愈發不對勁兒。有事兒沒事兒就擠兌我歲數大尾巴骨又有傷什麽的。還一口一個果子哥,嘿,叫得那叫一親……”“徐明海,別跟我貧。”秋實紅了眼圈。“好好,不貧了。”徐明海趕緊摟住對方,“果子,過去你除了我什麽都沒有。現在好了,你不光有我,還有咱曾經一起長大的院子。跟哥說,開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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