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對視一眼,隻好先將蕭靖的生辰賀禮拿了出來。


    「這是給大哥的。」


    蕭靖「嗯」了一聲,令身邊小廝收下了。


    隨後低聲道了一句:「辛苦。」


    聽來倒是令人覺得生疏。


    蕭七桐也不好再往後拖,她便叫樂桃拿出了硯台。


    等硯台拿出來,蕭七桐才驟然想起。


    啊……因著硯台太便宜,連個裝的盒子也沒有。這會兒就這麽光禿禿地拿個硯台在手裏,是不是顯得有些寒酸了?


    但那頭蕭靖似有所覺,已經盯住了蕭七桐手裏那巴掌大的硯台。


    那硯台通體漆黑。


    瞧著便像是上品。


    蕭靖心想。


    蕭靖心下有些感動。


    從前是他對這個妹妹疏忽了太多,如今他對她好起來,她便立即有所回報。可見七桐一顆心,並非外界描述的那樣不堪。相反,應該是純善玲瓏的。


    「祝賀大哥生辰。」左右都已經這樣了,蕭七桐也不可能從哪兒再尋個盒子來。她便就這麽大大方方地遞了出去。


    她手掌小。


    又生得白。


    那墨黑的硯台托在掌心,像是隨時都要承不起那道力,折了手腕似的。


    蕭靖心下微動,伸手將硯台接了過來。


    麵上明顯有了一些笑意:「多謝七桐。」


    他將那硯台握在手中,翻轉兩下,道:「我很喜歡。」


    兩相比較。


    態度差異實在非一般的大。


    蕭三姑娘的臉色險些繃不住,當場垮下去。


    幸而她沒有蕭詠蘭那樣心思淺薄,將一切都寫在臉上。隻是心底忍不住酸酸地想,莫非大哥也是盯準了蕭七桐將來的身份?


    可想一想,她隱約又覺得蕭靖似乎並非這樣的性子。


    可若不是這樣,那又從何解釋呢?


    難不成是大哥突然想要做個好哥哥,於是便挑中了蕭七桐這個嫡女來培養兄妹之情?


    這太可笑了……


    這廂蕭靖將那硯台放好,這才交給了身旁的小廝。


    隨後他又忍不住出聲:「近來身體如何?可要換個大夫瞧瞧?」


    原本蕭靖並未注意過這樣的事,畢竟蕭七桐一直有大夫瞧著。倒是後頭安王來府上一趟,送了些吃食給蕭七桐。眼瞧著蕭七桐什麽也吃不了,蕭靖這才反應過來,蕭七桐的病久不見起色。


    她年紀尚小。


    卻品不得世間滋味兒。


    那該有多難受?


    光是想一想,蕭靖都覺得心底陡然蔓開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覺。


    蕭七桐卻細聲道:「不用了。」


    蕭靖一頓。


    「皇貴妃讓禦醫為我瞧了。」


    蕭三姑娘聽見這話,登時便坐直了身子,甚至忍不住轉頭多看了蕭七桐一眼。


    蕭七桐有這樣大的臉麵?


    就連皇貴妃都請了禦醫給她瞧病?


    蕭三姑娘一顆心跳得有些快。


    心底更是陡然拔出了一股豔羨、向往。


    多好啊。


    一旦成為人上人,就什麽都有了。


    從前那位繼夫人尚在時,蕭七桐想要看病都難。


    如今卻搖身一變,連給她看病的,都是禦醫了!


    那可是禦醫啊……


    這頭蕭靖麵上的興色少了些,他點點頭,道:「既如此,那我便不操心了。」


    誰的醫術能比禦醫更好呢?


    隻是蕭靖心頭,難免有一絲失望。這會兒想要對七桐更好些,卻都發現無從下手了。


    一頓飯很快吃完了。


    蕭三、蕭四二人不願多留,便當先告辭了。


    等她們走後,蕭七桐也準備離開。


    但蕭靖卻叫住了她。


    「你月錢不多。」


    說罷,蕭靖拿了個荷包放在了她的手中。


    蕭七桐愣了愣,掂量一下那荷包。


    約有十兩銀子左右。


    這是……花了一兩銀子,反得了十兩銀子的零花錢?


    她這是不賠反賺?


    蕭七桐眨了下眼,收下了。


    不管蕭靖打的什麽算盤,錢她是從來不嫌燙手的。


    而且這個分量,也很講究。


    十兩銀子。


    不多。


    不能被誰拿來說事,任誰瞧,都隻是兄長給了妹妹一筆無足輕重的零花。


    既然沒有什麽後顧之憂,那她幹什麽不收著呢?


    「回去歇息吧。」蕭靖出聲道。


    蕭七桐點了頭,帶著樂桃走了。


    蕭靖站在後頭,目送著她離開院子。


    站了會兒,蕭靖才又返身回去。


    他想著,不如改日問一問家中有妹妹的同僚,問他們都是如何對妹妹好的。


    他前頭十來年實在沒做過什麽疼寵妹妹的行徑,如今有心補償,倒是無從入手。


    不如便花些心思,再琢磨琢磨。


    蕭七桐回了院子裏。


    她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於是轉頭問樂桃:「安王什麽時候的生辰?」


    樂桃愣了愣:「奴婢……奴婢哪裏會知道。」


    蕭七桐「唔」了一聲:「還有鴻欣郡主和單家姑娘什麽時候生辰……還有皇貴妃的生辰……我都得問問。」


    上輩子,旁人都瞧不上她,對她滿懷惡意,自然也就沒什麽需要她記著生辰,送上禮物的對象。


    但這輩子不同了。


    但凡對她釋放過善意的,都該予以回報才是。


    安王府。


    江舜剛處理完手頭的事務。


    王府侍女將泡好的茶,放在了他的手邊。


    江舜卻沒有去拿茶碗。


    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


    他將那茶碗推得遠些,然後翻動著跟前的書。


    忘了什麽呢。


    他究竟忘了什麽呢。


    江舜的動作突地一頓。


    隻見麵前攤開的書上,夾了一張紙。


    紙上畫了個硯台。


    是了!


    江舜頓時想了起來。


    距離上回侍衛來說,蕭七桐買了硯台,已經有好幾日了。


    可……別說硯台了。


    就連蕭七桐的影子都沒見著。


    江舜拿起茶碗,啟唇抿之。


    入嘴的茶,不知為何失去了往日的清香。


    江舜出聲:「顧犬!」


    名為顧犬的男人,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


    「主子!」


    「你去瞧瞧蕭家。」


    顧犬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根據江舜的吩咐,老老實實地去了。


    就這麽盯了一天。


    顧犬回來了。


    「都瞧見什麽了?」江舜張開雙臂,任由小太監為自己換衣裳,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五姑娘今個兒睡了三回,臉色瞧著不錯。五姑娘還吃了份兒素齋,那蕭家三姑娘還來尋五姑娘說話了,隻是沒說兩句話,像是把自己給氣著了,就走了……」


    江舜忍不住打斷他:「本王問的不是此事。」


    顧犬愣愣道:「那是何事?」


    「……你可瞧見五姑娘的硯台了?」


    「硯台?」


    江舜忍不住扶額:「就前幾日上集市買的硯台。」


    顧犬恍然大悟:「噢!」


    江舜這才平複了些心緒,盯住了顧犬。


    「那硯台,五姑娘送給蕭家大公子蕭靖了!」


    江舜:「……」


    元壽宮。


    倚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美婦,撫著宮女為自己新染的指甲,像是在與身邊的嬤嬤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道:「舜兒倒是將她放在心上,肖雨青因著淑妃的緣故,四下橫行。哀家都當她要一直猖狂到肖家沒了那日。誰知曉……她順順當當好幾年,卻是因著那姓蕭的小蹄子,被舜兒給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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