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寫下談情的名字,接了句“對不起”,然後想起來忘加問候語,可再一想,又覺得不是很必要。談睿升寫的時候,問談笑:“我很少看電視,他現在做什麽,唱歌?”“什麽都做,哥哥很全能。”談笑答。談睿升馬上點頭,認可道:“對,對,我早知道,他小時候就很聰明能幹。”談笑說:“他家好多拚圖,幾千塊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好厲害。”談睿升還是點頭。察覺到父親喜歡聽談情的事,談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他還養花,不對,他那是買花,隻看著好看,不認真照顧。”“他一個人住?”“對,家很小。”“為什麽小,他賺不到錢?”“賺得到,可他就喜歡住小房子。”談睿升一聽,臉上的肉又垮下去了,許久才不忍心地歎一口氣:“是嗎,我們以前也是住小房子。”談笑繼續說:“哥哥做飯很好吃。”“嗯。”談睿升不點頭了,因為脖子累了,“應該是跟他媽媽學的。”“那手風琴呢?”談笑問,“他說他小時候學會的,長大沒什麽機會演奏。”談睿升想了想:“噢,也是他媽媽讓他學的。”談笑樂出聲:“怎麽沒從你身上繼承點什麽天賦?”談睿升沉默著,若有所思。“我教過他一點用不上的才能。”談睿升記得很清楚,“我那時拍片子沒有成績,也沒資金自己出去單幹,在家就隻能寫寫劇本,畫畫分鏡,拍定格……你知道定格動畫吧。”談笑:“嗯。”“我買了一桶橡皮泥給他玩,他捏了幾個小人兒,一點一點擺弄它們。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模仿我平時做的那些,他才兩歲多,觀察力和記憶力遠甩別的孩子一大截兒。”談睿升說話急促,好幾個音調都變了。談笑問:“哥哥除了橡皮泥,不玩別的嗎?”“我什麽都給他買了,他從不鬧騰,玩小汽車都是拆開看裏麵的構造。”談睿升說,“我當時想,他是不是有長大後當發明家的潛力?可別的方麵,他也跟普通孩子不一樣。”談笑眼前一亮:“哥哥是天才吧!”“我不知道。”談睿升不知不覺間停住了筆,“我是說,智力以外的地方……他很會看大人眼色。”談睿升眼神凝固在遠處白牆某個點上,回憶道:“他字還不會說的時候,就聽得懂好賴話了,也分得清玩笑,害怕髒話。如果大人表情不好,他就知道不該哭。”談笑:“真懂事……不愧是我哥。”“是啊,他特別懂事。我有時趴在床上,讓他騎馬,但他不肯,怕累到我。那時候才……三四歲吧。”談笑:“你記性真好,不愧是我爸。”“因為能記的事也不多……”談睿升閉了一會兒眼,“我經常去外地拍片子,陪他的時間很少,每次回家,他都會跟我玩捉迷藏。”談笑:“不纏著你要禮物?”“他不要,過生日時也不要。”談睿升說著不禁疑惑,“明明我們沒教過他,但誰對他好,他都能記著還。”談睿升繼續講:“玩捉迷藏的時候,他常躲在衣櫃裏,我裝找不著,到處翻窗簾,最後才去拉開櫃門,他笑得特別開心。”“我哥笑起來特好看吧。”談笑與有榮焉。“嗯,他媽媽是新疆人,他小時候五官也特別標致,走在外麵,誰都得回頭看他兩眼,問是不是混血兒。”談睿升不自覺地嘴角揚起來,“他現在長得倒不像他媽媽了,更像他自己。”“我當時納悶兒,他這麽聰明的孩子,為什麽捉迷藏總躲衣櫃裏,這不是很容易被我找到嗎?怎麽不去外麵呢?後來一琢磨,我覺得是因為外麵太大了,他要是認真藏,估計我找不到——所以他給我放水了。”“這時我哥多大?”“五歲。”談睿升緩慢地開口,他視線下垂,盯著被自己手汗濡濕的白紙,“我最後一次見他……他就這麽大。”論起這輩子最後悔的事,談睿升絕對要想起那一天。他失魂落魄地從醫院回到家中,驚覺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背叛,盛怒之下,一把將妻子摑到了地上。多年的斯文與教養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他隻顧著發泄,手指間纏滿了那女人漆黑的發絲,像解不開的水草。他破口大罵,女人隻蜷縮在地上聽;他拳打腳踢,女人就悶聲護住脆弱的腦袋,把身子留給他打。打完還不解氣,繼續罵她生出來的男孩。男孩當時不在家,好像出去玩了,所以談睿升放心大膽地罵,惡毒得痛快淋漓,即便如此也難解心頭之恨。終於他打累了也罵累了,整顆心才遲緩地傳來一陣鈍痛。他有氣無力地哭,女人披頭散發地躺在地上嗚咽。兩個人都堪比厲鬼。談睿升身為男人的尊嚴盡碎,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家多待。他拖了個碩大的尼龍袋子,準備收拾東西搬走。然而當他拉開衣櫃門的時候,整個人仿佛凍住了,眼珠愣愣地盯著裏麵——男孩正抱膝坐著,頭發沾滿汗水,也直勾勾地望向他。這是談睿升最後一次跟他玩捉迷藏了。第42章 測謊儀談睿升斷斷續續寫好了信, 但沒有送交的打算,暫時給談笑保管。他心懷多年的芥蒂總算借此疏通了一些,於是開始試著叫出談情的名字, 而不是隻用“他”指代。“他有跟你提過我嗎?”談睿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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