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神是我師公。”吳誌遠見山羊胡子能說出穀神的名字,猜想兩人可能認識,說話的語氣多了幾分恭敬。


    “那就把顧客放在這兒吧,你們可以走了。”山羊胡子大手一揮,轉頭就向方才自己藏身的棺材內走去。


    吳誌遠見山羊胡子毫無待客之道,便拉著月影撫仙向門外走。


    “你們要回茅山?”身後傳來山羊胡子的聲音。


    吳誌遠停下腳步,回頭答道:“不回。”


    “北上還是南下?”山羊胡子手扶著棺材,怔怔的看著吳誌遠。


    “北上。”吳誌遠想了想,陰山位於蒙古地區,此行應是北上。


    話音一落,山羊胡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他微眯著雙眼凝視了吳誌遠片刻,轉過身來走到吳誌遠近前。


    “我為你算一卦如何?”山羊胡子緊盯著吳誌遠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算什麽?”吳誌遠頓覺好笑,這山羊胡子行為有些古怪。


    “算你的前程。”山羊胡子表情嚴肅,目光始終沒離開吳誌遠的眼睛。


    “哦?”吳誌遠啞然失笑,茅山派就有易數占卜之法,但師公並沒有教給過他。這山羊胡子居然也會懂得算命,實在出人意料。


    吳誌遠直麵正對著山羊胡子,笑問道:“前輩高姓大名,難道也是茅山弟子?”


    “高姓大名不敢當,別人都叫我楊半仙。”山羊胡子擺了擺手,表情嚴峻道,“我不是茅山派的人。”


    吳誌遠覺得奇怪,奇怪的並不是這楊半仙聲稱自己會算命,因為占卜之術並非茅山獨門秘術,想當初師公的戀人孫仙姑並非茅山弟子,也懂得占卜走陰差的方法。奇怪的是這楊半仙提起茅山派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


    吳誌遠斷定,楊半仙即使不是茅山弟子,也與茅山派有相當的淵源。


    “那就有老前輩為我算上一卦吧。”吳誌遠伸出手來,以為楊半仙算命要看手相。


    孰料楊半仙看都不看吳誌遠的手一眼,而是直接說道:“你今天出了喜神客棧的大門之後,有兩條路可選,一條是生路,一條是死路。你想選哪一條?”


    吳誌遠聞言一愕,與月影撫仙對視一眼,正色問道:“何為生路,何為死路?”


    “四麵八方之中,北上為死路,其餘七方皆為生路。”楊半仙冷哼一聲,表情有些古怪。


    吳誌遠心中生奇,聽這話,楊半仙似乎知道些什麽,於是問道:“為何北上就是死路?求前輩詳解。”


    “由此北上,為大凶之境,如果你福祿深厚,尚可保得一命,就算如此,也必定會付出慘重代價,輕則斷手斷腳失明失聰,重則苟延殘喘不省人事!”楊半仙說話時一本正經,絕不像是在開玩笑。


    吳誌遠覺得楊半仙話中有話,如果他不是真的懂得占卜之術,就是早已知道兩人的行程,所以此時說這番話是在善意提醒,或者有意阻撓。


    見吳誌遠沉思不語,楊半仙繼續說道:“十幾年前,也有一個人跟你一樣,在這喜神客棧逗留了半天,離開之後卻要北上,我當時算定他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曾好言相勸,可他一意孤行,十分頑固,最後落了個自挖雙眼的下場。”


    吳誌遠感到十分震驚,他忙問道:“你說的可是海陽七峰山叢麻禪院的無塵大師?”話剛出口,他又想到無塵大師的俗家姓名,補充道,“那個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做趙天峰?”


    楊半仙對吳誌遠能說出趙天峰這個名字頗感意外,他沉聲道:“你既然能說出趙天峰這個名字,說明你和他當年要走的是同一條路。”


    吳誌遠心中暗道,原來這楊半仙真的知道我要去陰山,但他此行已成必然,就算楊半仙真是處於一片好心,他這一趟陰山也去定了。


    “前輩有何指點?”吳誌遠直接切入正題,如果這楊半仙有什麽忠告,或者知道陰山九天仙女墓的一些內情,這樣倒可以少了許多麻煩。


    “打消北上的念頭,從哪裏來回哪裏去。”楊半仙麵色鄭重的凝視著吳誌遠,說道。


    “多謝前輩的忠告。此次北上,晚輩勢在必行,如果能活命回來,一定會再來探望您。”吳誌遠向楊半仙拱了拱手,轉身和月影撫仙向外麵走去。


    兩人剛走到院中,便聽到楊半仙的聲音說道:“走南不走北,選單不選雙。”


    吳誌遠愕然止步,明白這暗語是楊半仙在指點自己,於是轉身道了聲“多謝”,就此離去。


    “我覺得那個楊半仙應該知道些什麽。”兩人走出喜神客棧後,天色已經大亮,月影撫仙在吳誌遠的身畔推測道。


    “或許他真的精通占卜之術也未為可知。”吳誌遠認為楊半仙能洞悉他的去向,也有可能是從哪裏探到了消息,但他那句暗語應該是一片好意,至於暗語到底是什麽意思,吳誌遠此時無法破解,隻能等到了陰山之後,見機行事。


    “現在我們怎麽辦?”月影撫仙征詢吳誌遠的意見。


    “走了一夜的路,你也累了。先去濟南城,找家客棧歇息一下,我去買些東西。”吳誌遠憐惜的看著月影撫仙,這連日來的晝伏夜行,她的麵容有些憔悴。


    到了濟南城之後,兩人選了一家較為安靜的客棧,吳誌遠隻要了一間上房,倒並不是他有什麽想法,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多想,在他的心目中,月影撫仙早就是他的妻子,缺少的隻是見證人和婚宴而已。


    進了房間之後,吳誌遠下意識的伸手入懷,心中一涼,隻摸出了一枚大洋。


    一直以來,吳誌遠花錢都大手大腳,之前張大帥送的一箱大洋,大都留在了父母的身邊,自己身上留著的幾乎都花完了,隻剩下了懷中這一枚。


    布兜裏還有一個錦盒,裏麵裝的是張大帥送的那顆夜明珠,回想起張大帥當時說過的寧死也不把夜明珠賣給洋人的話,吳誌遠沒將那顆夜明珠拿出來。但如果不想辦法,這一枚大洋隻夠住店吃飯的,購置馬車幹糧和道符之類的隻能是空想。


    “是不是盤纏不夠了?”月影撫仙看出了吳誌遠臉上的窘迫。


    吳誌遠點了點頭,心道如果張大帥沒有失勢就好了,到了濟南還可以去找他借點大洋,可如今他成了街頭乞丐,自己怎麽好意思去找一個乞丐借錢?


    思忖片刻,吳誌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一拍手,喜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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