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爹聞言立刻皺起眉頭,訝道:「是信送錯了地方,還是你家裏頭出了奸細?」他到底比趙誠謹年長,稍一思忖便猜到一些緣故,皺起眉頭輕輕敲了敲桌麵,沉聲叮囑眾人道:「順哥兒的身世我們幾個知道就好,誰也不許往外傳。此事事關他和我們一家子的生死,大家要守口如瓶,尤其是阿初,你年紀小,千萬莫要不小心脫口而出。」


    阿初頓時就急了,「我……我才不會呢!我嘴可嚴了,姐姐是不是!」


    眾人俱是大笑。


    見二叔和二嬸還是有點不自在,雪爹又笑著道:「順哥兒既然在咱們家住下,那咱們就把他當做自家人一般看待,不必戰戰兢兢,恭恭敬敬的,要不然他也不好過。當年瑞王爺曾幫過我們大忙,這一回,就當是報恩吧。」


    二叔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想了想,又悄悄推了推二嬸,小聲道:「你聽見了。」


    二嬸還是有點不自在,擠出笑容點點頭。結果剛剛吃過晚飯,二嬸就急匆匆地去客房把趙誠謹床上的被褥全都換成了新的,又有些不安地問:「要不,那個,給您換個房間?」


    趙誠謹哭笑不得,「二嬸,真不用,這已經夠好了。說實話,這兩年我還真沒住過這麽好的地方。」


    這一句話險些就把二嬸給說哭了,她悄悄揉了揉眼睛,一回屋就哭了出來,「世子爺真是太可憐了……」


    月色如水,透過薄薄的窗紙在屋裏印出朦朦朧朧的影子。忽然換了個地方,趙誠謹有點睡不著,翻來覆去了老半天,最後忽然想起什麽把手腕上的貓牌解了下來,手掌輕輕摩挲,眼睛又忍不住一陣發酸。


    「雪團啊,你看,你又救了我一次呢。」他低聲呢喃,聲音裏不由自主溫柔起來,甚至還有低低的哭腔。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最後一次就是在河邊,他抱著滿身鮮血的貓哭得險些暈過去。


    它的墳在那條小溪東麵的一棵大槐樹下,沒有墓碑,隻有一個小小的土包,他用匕首在槐樹上刻了字,上麵寫著雪團的名字。


    雪團剛剛離開的那段時候,趙誠謹很不能適應,很多個夜晚他甚至會不由自主地叫它的名字,早晨起來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往懷裏看一眼,可是,雪團卻不在了。再然後,他就期望自己能夢見它,於是抓住一切時間去睡覺,可是,就算在夢裏,他卻依舊見不到它的影子。


    不知從哪裏傳來似嬰兒嗚咽的貓叫聲,一聲長,一聲短,聽得讓人心裏發酸。趙誠謹打了個哈欠,把貓牌塞在枕頭底下,翻了個身,終於緩緩進入了夢鄉。


    他醒來得早,開門的時候天邊剛剛出現一道霞光,雪爹和孟二叔在院子裏打拳。趙誠謹好奇地看了半晌,也跟著他們一起。一套拳打完,三個人都是大汗淋漓。家裏人都已經起來了,許攸跟阿初也開始繞著院子小跑。


    阿初對趙誠謹還處於充滿了好奇的階段,跑了小半圈就忍不住奔到趙誠謹麵前發問:「小順哥你也會打拳?回頭教我好不好?」


    趙誠謹有些為難,「我打得不如你大伯和二叔好呢?」


    孟二叔笑著插話,「挺好的挺好的,就是路子有點野,順哥兒是從哪裏學的拳法?」都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趙誠謹是練過的,但那套拳法野路子居多,不像是從王府護衛手裏頭學來的。


    趙誠謹道:「是先前跟著寨子裏的一個師傅學的,學得時間不長,剛學了點套路,官兵就來圍剿,那個師傅中了流箭,傷重不治過世了。」他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表情很平靜,仿佛就跟早上喝了豆漿,中午吃包子一樣的自然,可聽在許攸耳朵裏,卻分外心酸。這三年的時光,他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使得他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來提及這些生離死別。


    阿初一聽說趙誠謹的拳法不如自家老爹,立刻就把目標對準了孟二叔,抱著他的大腿怎麽也不肯放,黏黏膩膩地撒嬌道:「阿爹阿爹,你教我練武嘛。」


    孟二叔沒好氣地在他腦瓜子上拍了一記,道:「你先把書讀好,等你哪天能寫一百個大字了我再教你。」


    阿初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了,一會兒又去討好趙誠謹,「小順哥,以後我每天跟著你練拳好不好?」


    趙誠謹笑著看他,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叉著腰朝他們倆似笑非笑的許攸一眼,為難地道:「你不是跟著你小雪姐姐跑步麽?」


    「這個沒意思。」阿初道,他眨了眨,悄悄地朝趙誠謹道:「都是女孩子們玩的把戲,我們是男人,怎麽能跟丫頭片子一樣。」他話剛落音,耳朵忽地一痛,立刻發出殺豬一般的叫聲,「姐姐你輕點,輕點,好痛的。」


    阿初終於找到了一個很「男人」的新玩伴,高興得不得了,這個喜新厭舊的小鬼立刻就把許攸拋到腦後去了,一門心思地在趙誠謹麵前刷好感度,甚至還不惜出賣許攸,「……小順哥我跟你講哦,你可別說出去,我姐特別奇怪,手癢癢,不管看見什麽東西放在桌邊,她保管把它給掀下去,有一回還把我喝水的杯子都給摔了,我去跟阿婆告狀,阿婆還不信,說一定是我自己沒放好杯子,還說小雪姐姐又沒發瘋,怎麽會做這種事……」


    這個多嘴巴的小鬼!許攸一邊搓手,一邊朝那兩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腦袋橫了一眼。趙誠謹正正好抬頭看她,兩個人目光對視,許攸忍不住朝他呲了一下牙。趙誠謹好像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似的,微微怔了一下。


    雪爹今兒沒去衙門,領著趙誠謹和阿初去附近的私塾,許攸閑著沒事兒,也厚著臉皮跟了過去。


    這個私塾離家近,就在隔壁的弄堂裏,距離孟家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私塾裏的先生是個姓方的秀才,年紀不大,長得斯斯文文的,留了兩撇小胡子,見了人就微微笑,一點讀書人的架子也沒有。


    見雪爹領著三個孩子過來,方秀才挺高興,摸摸阿初的腦袋,又想去拍拍趙誠謹的肩膀,剛伸出手,趙誠謹抬頭朝他看了一眼,方秀才動作一滯,不知怎的,這胳膊就伸不上去了,又重新縮回來,再一次摸了摸阿初的腦瓜子,一臉和善地笑。


    「這個……小姑娘也是來讀書的?」方秀才看了許攸,笑眯眯地問。


    還不等雪爹回話,阿初倒先激動了起來,「我姐也能來讀書嗎?太好了!」他一高興,就去拽雪爹的衣服,疾聲求道:「大伯,讓小雪姐姐也跟我們一起,我們一起來讀書嘛。」


    才不要呢!許攸心裏大吼,上上輩子她讀了多少年的書,小學、中學、大學,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在寬大臃腫的校服中渡過,好不容易才熬出來了,現在又要被塞進學堂裏跟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一起上學,簡直就是折磨!再說了,她來學堂能學什麽?《女則》還是《女訓》,光是聽一聽裏頭的故事就能讓人恨得吐血身亡。


    「學堂裏也收女弟子?」雪爹微微有些意外,回頭看了許攸一眼,許攸立刻睜大眼睛強烈地表示自己絕無此意。雪爹麵露微笑之色,一臉欣慰地點頭,「小雪也想來讀書?真是太好了,雖然是女孩子,可也得明事理,讀書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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