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統領趕緊將他攔住,「雲少爺您這是有急事?好歹讓屬下通報一聲。」


    盧雲道:「快!快!十萬火急!」他一邊說話還一邊擦了擦汗,眼睛卻悄悄朝不遠處停下腳步的張側妃瞟過去,見她似乎有要過來與他說話的意思,盧雲趕緊又把臉轉過去,作出一副急切得恨不得立刻衝進院去的表情。


    張側妃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感覺不大好,於是她想再返回來向盧雲旁敲側擊地問幾句,不想沈嶸已從書房裏迎了出來,一反先前在她麵前的冷淡,笑著將盧雲引了進院。


    那個該死的奴才!張側妃心中暗罵。兩年前趁著王府混亂的時候她也曾往書房裏安插過人,隻可惜那兩個不中用的東西不到半年就被瑞王爺給趕了出來,自從沈嶸進了書房後,瑞王爺那邊就半點消息也傳不出來了。


    一想到這裏張側妃就恨得直咬牙,幸好……幸好當初那封信……


    「不長眼的東西,看以後怎麽收拾你。」守著個瘸子有什麽用,將來瑞王府早晚都得交到嚴哥兒手裏!張側妃一邊暗罵沈嶸,一邊牽著三少爺回了院子。


    再說書房這邊,盧雲心急火燎地一心往屋裏衝,竟沒留意腳下的門檻,腳上一個趔趄,險些摔到地上。沈嶸趕緊上前去扶他,不想他竟利索地爬了起身,快步奔到瑞王爺桌前。


    瑞王爺眉頭微蹙,略帶責備地道:「你平日裏素來穩重,怎麽今兒這麽急急躁躁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盧雲腦子裏亂得很,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想了想,遂手忙腳亂地把揣在懷裏的信遞了上去,「二舅您自己看。」


    瑞王爺接過信,漫不經心地朝信封上看了一眼,眉頭愈發地緊蹙,「是昌平小侯爺寫來的信,他不直接送到我府裏,為何要讓你代轉?」


    「二舅一看便知。」畢竟這些都是王府的私事,盧雲身為晚輩,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所以索性讓瑞王爺自己看。瑞王爺見他嘴巴閉得緊,便不再問他,不急不慢地把信展開,緩緩地掃了一眼……


    「砰——」地一聲響,沈嶸嚇了一跳,慌忙抬頭,卻見瑞王爺滿臉震驚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後背的椅子被他不小心踢開,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的眼睛裏滿是不敢置信的狂喜,指著那封信激動得半晌沒說出話。


    「……順……順哥兒……我的順哥兒……」瑞王爺的眼淚猶如泄閘的洪水脫眶而出,他一向端肅,尤其是這兩年愈發地不苟言笑,小輩們都有點怕他,偶爾見了麵都低著頭躲著,何曾見過他這般失態。


    盧雲早從昌平小侯爺的信裏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而今見瑞王爺泣不成聲,心中也頗為感動,眼睛也有些濕潤。沈嶸雖不明真相,但從瑞王爺的神色與話語中已猜到幾分,一顆心頓時劇烈地跳起來,強壓下胸口的洶湧,壓低了嗓子問:「王爺,可是世子爺有了消息?」


    瑞王爺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胡亂抹了把臉,高興地頷首,「昌平侯來信說在雲州找到了順哥兒,他還沒死,還好好的。」


    沈嶸大喜,激動得語無倫次,「他……世子爺……哪裏……他在哪裏?對,在雲州,他好不好,為什麽一直沒回來……」這幾年他怎麽過的,為什麽一直不回京,為什麽連半點消息也沒有?


    瑞王爺信隻看到了一半就激動得站了起來,被沈嶸這麽一問,他才趕緊拿起信繼續往下看,越看臉色就越難看,到最後,竟氣得兩眼發紅地狠狠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罵道:「好大的狗膽,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她居然敢……」他氣得把信往桌上一拍,轉過身就把掛在牆上的禦賜金刀解了下來,抽開刀鞘就要往外衝,盧雲見狀不好,慌忙撲上前一把將他抱住,疾聲道:「二舅息怒,您別衝動,別衝動……」


    瑞王爺氣得睚眥盡裂,聲音都嘶啞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沈嶸隱隱猜到了些什麽,想了想,也上前過來攔,沉聲勸道:「王爺息怒,旁的且先不論,耽誤之急,是要將世子爺盡早接回來為好。王妃那邊是不是也該去說一聲,還是宮裏頭,太後娘娘和陛下對世子爺關心有加,若是知道世子爺尚在人世,不知道該多高興。」


    瑞王爺心知他說得有道理,隻是一時間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又想到兒子這三年來的遭遇,頓時又是心酸又是難過,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最後終於還是放下了刀,一屁股坐在地上,朝盧雲和沈嶸揮了揮手,道:「順哥兒的事,事關他的性命,誰也不準往外說,王妃那裏自有我去說,至於宮裏——」他眸中閃過一絲厲色,「本王這就進宮去。」


    他在書房裏緩了緩情緒,先回了萱寧堂。


    瑞王妃不在萱寧堂,她帶著平哥兒住在田莊裏。自從趙誠謹的死訊傳進京,瑞王妃就大病了一場,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不想沒多久,連二兒子平哥兒也摔斷了腿,瑞王妃又驚又怒,與瑞王爺大鬧了一場,爾後便帶著平哥兒搬去了田莊,隻偶爾回京給太後請安。


    王府裏無人主事,這才讓張側妃鑽了空子,把她的人安置在了瑞王爺身邊,直到半年後才被瑞王所察,將沈嶸安排在書房管事,又讓許管事將整個瑞王府重新整治了一番。


    萱寧堂裏還是很久以前的樣子,屋裏的家具和陳設都不曾有一絲變化,唯有院子裏的銀杏樹長高了許多。瑞王爺坐在簷下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裏不時地湧現出長子幼時的模樣,心中愈發難過。


    張家!張家!瑞王爺咬著牙站起身,冷冷地笑,他再也不想顧什麽大局了,若是連自己的妻子兒女都護不住,他還算什麽男人!


    瑞王爺趕到禦書房的時候,皇帝正在給太子考校功課,聽到外頭的聲響,皇帝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劉公公慌慌張張地進了屋,低聲稟告道:「陛下,瑞王爺求見。」話未說,瑞王爺已經怒容滿麵地衝進了進屋。


    他臉色鐵青,兩隻眼睛卻是通紅,那又悲戚又憤怒的神色還是上回平哥兒摔傷時出現在他臉上過。皇帝立刻就慎重起來,他甚至站起了身,快步走到瑞王爺麵前,關切地問:「出什麽事了?」


    「我要殺了張氏!」瑞王爺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要把張家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張氏她又做了什麽?」皇帝一聽說此事與張氏有關,頓時既愧疚又震驚,原因無他,隻因張氏是皇帝所賜。


    自從秦家叛亂後,原來的京城局勢早被打破。太子雖說並非先皇後所出,卻在她膝下教養多年,皇後被廢後,朝中便有要另立太子的聲音。皇帝膝下子嗣不少,甚至有幾個的娘舅家都是世家大族,先前被皇後壓製著不敢輕舉妄動,而今皇後一死,他們都把矛頭對準了太子。


    若是皇帝一狠心把太子廢了也還好說,偏偏太子卻是自幼就養在他身邊的,又未有大錯,他如何舍得。思來想去,便決心另扶持幾個新貴上來,一方麵便是給太子撐腰,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跟那些成天喊著要廢太子的老家夥們鬥一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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