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鬟桃腮杏眼,相貌上乘。她就守在書房門口,欠了欠身畢恭畢敬道:「大少奶奶,公子還沒回府。」


    溪光聽這聲音熟悉,仔細一想可不就是當日那個在門外說要奉茶進來的丫鬟。她心中不由有種不妙的念頭……若是這丫鬟守門,隻怕裴溯的書房不是這樣好進的。


    「哦?那怎麽剛……」餘氏打住,笑了一笑道:「怕是底下人弄錯了。」不等知微言語,她又指著身邊同行而來之人道:「這位是寧相府家的三小姐,今日特地來拜見老夫人的,也給六郎準備了份禮。」


    知微巧笑,「多謝寧小姐,公子今日不在府中,不如交由奴婢代為傳送。」


    溪光還未接話,餘氏忽然在側驚呼了一聲,原來是她腳下一崴,拽著近處知微的衣袖跌坐在了地上。知微剛正和溪光說話,根本沒留神餘氏,被這麽一扯也是踉蹌了幾步,回過神來忙蹲了下來詢問如何。


    餘氏疼得不成,生生擠出了兩滴眼淚,拉著她道:「快些扶我去旁邊。」


    這書房本就位置偏僻,因著裴溯的吩咐也少有丫鬟仆役往這處來,眼下則更是隻有知微一個在這。餘氏纏了她去旁處,書房自然也就沒人守著了。


    事先溪光隻跟餘氏說了拿自己當幌子進裴溯書房,哪曉得她更見機行事處置得宜。如此,溪光也就不遲疑,提裙飛快推門進了裏頭去。


    這書房,溪光之前來過一次,循著記憶不費多少功夫便尋到了玉枕。說來也是奇怪,怎麽隔了這麽些日子,裴溯仍是將玉枕擱在書桌上?溪光撇嘴,他也不嫌這麽大個占地方麽!


    「哈——!」


    溪光停在書桌前,略打量了這玉枕就將之抱在了懷裏,心中說不出的滿足和舒暢,忍不住得意一笑。沒想到事情進展得這般順利,真是大出她意料。


    她這陣子的運氣當真是好極了,溪光暗暗感歎。


    可往往這世間的事情總是物極必反的,就好比現在——有人從外頭進了來。


    這人不是旁的,正是此間的主人——裴溯。


    裴溯剛回府就來了書房,見門開著隻以為丫環在裏頭收拾,怎料進來以後見是一陌生背影站在書桌前。他凝眸,正欲開口時卻見那人笑了起來,笑聲嬌癡,肩頭輕輕顫動,好像是遇著了什麽喜不自禁的事。


    「……」裴溯語滯,看這穿著打扮絕不是府裏頭的人,可外人又是如何進來的?他不覺微微皺起了眉頭,斂眸思付這到底是何人。


    正當此刻,站在書桌前的人回過身,可還未等徹底回正就已經看見了背後不遠處站的一人,猛驚得呆立住了。


    裴溯見這人原還是滿臉春風笑意,短短一瞬的功夫,臉上就已經轉了無數表情,最終定格在一臉驚恐上。裴溯目光略微在這位不速之客身上掃了眼,隔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問:「何人闖我書房?」


    溪光剛才可真是被結結實實嚇著了,這會子胸口還在猛跳不歇。她茫然又驚懼的望著裴溯,卻是不知如何回他的質問,努力張了張口,卻是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這裴溯的氣勢太過淩厲,溪光心中露怯,抱著懷裏頭的玉枕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可她身後哪有可退的地方,已然是叫那張大書桌給擋著了退路。


    「……」溪光根本沒想到會這般正正巧的遇見裴溯,此刻她闖了他的書房,拿著他的東西,委實……不好解釋。


    然而,這時候可不是不吱聲便能含糊過去的。


    溪光不開口,裴溯卻要逼問,她往後退,他就往前逼近一步。


    離得這樣近,兩人之間隻不過才一尺的距離,溪光一抬頭,卻能看見這人居高而下的俯視著自己。仿佛今日她不交代些實情,是無論如何都離不開的了。


    可實情溪光總歸是不能吐露的,對著裴溯威壓的目光,她逼著自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些許下來。「誤、誤誤入!」說完溪光的臉色就更不好了,明明開口前她都合計好了要說的是「誤入」兩個字,是正正好不會叫她露出結巴毛病的語句長短。可她哪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才兩個字就說得如此磕磕巴巴。


    而裴溯隻當這人是心虛了,這「誤入」說辭實在可笑,他的書房豈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進得來的?為此,裴溯目中閃過一絲光亮,周身氣壓更是寒了兩分。等他視線緩緩下移,最後停在她抱著玉枕的那隻手上——纖細的腕間帶了一隻碧綠的翡翠鐲子。


    這鐲子裴溯是認得的,何況前兩日在上房陪裴老夫人用飯,席間他祖母還提了說將這隻鐲子送給了寧相府家的三小姐。


    這位寧三小姐前段時日一直是京城當中的熱議人物,即便是裴溯素來不過問這些,也在不知不覺裏聽聞了她的一些事情。隻是他沒想到,那位傳聞中在府元巷裏被許思嬌嚇得都暈厥險些活不成的寧溪光,此刻居然會膽大到來闖他的書房。


    「寧三小姐既是誤入,何故手裏還拿著旁人的東西不放?」裴溯薄唇微動,聲音中透著一股從容和淡然。隻是這聲音略沉,足可見此刻他已有兩分不悅了。


    溪光見這人說話端著一張臉,倒是比起上一回更冷漠了兩分似的。她暗自咂舌稀奇,明明她這身子生得足可用「花容月貌」四字來形容,怎麽還不及一塊玉枕討他喜歡?


    想到玉枕,她猛地打住了思緒——不錯了,這人正在問自己為何拿了他的東西。


    溪光心裏頭雖然十分不屑裴溯私自將她的玉枕占為己有的說辭,可麵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心思一轉,已然有了念頭。


    「髒了……」溪光一麵說著,一麵扯著自己的衣袖擦拭玉枕,其間憨憨的笑了兩聲。她圓眸微睜,一臉真摯且坦蕩的回望著裴溯。隻好像,她原本就隻如此,根本沒有生過任何旁的念頭。


    裴溯竟被她此等行徑堵得啞然,「……」不由目光在寧溪光身上凝視了半晌,想起坊間關於這位寧三小姐的傳聞。世間萬物絕對沒有空穴來風一說,因此裴溯開始斟酌……這位寧家的小姐究竟是不是真的癡傻,程度又如何。


    溪光哪裏知道,她尋的這個理由在旁人眼中根本可笑至極,簡直是傻得可憐。


    「不勞寧三小姐親自動手,府上多的是打掃的丫鬟。」裴溯神色依舊淡淡,好似此刻的耐心剩餘不多,目光催著溪光將這東西趕緊放回原處。


    這玉枕到了溪光的手上,就跟生了根一樣,她放不下來。可裴溯那神色也不像是個好糊弄的,遲疑片刻,她決定再竭力試一試。


    溪光寄居玉枕多年,一個人無聊了總愛瞎琢磨事,想來想去倒是使得她這人思想覺悟極高。就好比此刻,她該裝傻賣癡的時候,絕不會同裴溯硬著對來。


    溪光將玉枕抱得更緊了,一臉期翼的望著裴溯,嬌嬌的出口:「這、這這個漂亮!送、送我好、好不好?」在強大的對手麵前,她實在是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短處。說話磕磕巴巴怎麽了?這不是更顯得她可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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