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不想溪光想的這般,她等了片刻,陳硯卻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是她自己,有些立不住了。


    溪光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撥到了耳後,低聲道:「變天了——」


    「央央,我們小時便認得了。」


    陳硯忽然開口,每個字都好似斟酌過才緩緩吐出。仿佛這樣一樁事情,他原先並不想提及,不過是因著溪光不肯信任他,這才不得已搬出來的。


    溪光卻不知道小時候的事情,她本就不是真正的「寧溪光」,不過是才占了這位寧三小姐身子的遊魂罷了。甚至這段時間……從未有人同她提過,陳硯小時就跟寧溪光是認得的。


    前些日子,溪光在寧老夫人那隻聽過,她同陳硯的這樁婚事,是前兩年陳硯自己求了寧相爺得來的。彼時的寧溪光癡癡呆呆,而寧相爺卻已看出了陳硯非池中物。


    「我知道,你病了好些年,恐怕是不記得那些事情了。」陳硯又道,眉宇依然深鎖著。「……你若不信,等來日找到了秦姨,她自可為我佐證。」


    秦姨?


    溪光心道既然他提的這人姓「秦」,莫不就是秦華?


    果然,又聽陳硯繼續道:「前幾日,秦姨也來過一趟相府。隻是……眼下我還沒能找到她的下落。秦姨當年也在江南別院,她是知道我的。」


    「……」溪光定定的看著陳硯,眼眸漆黑分明,卻叫人瞧不出她到底是信還是不信這話。


    「你我幼時就已相識,我立誓娶你,絕不因你是相府小姐。」陳硯眸光一片清澄,神色坦蕩真摯。「若是我貪戀裙帶之便,憑我師承蘇忘,待到高中後多的是……」說到這他皺眉打住,轉而語氣一低,緊接著道:「何必苦求相爺將你許我為妻。」


    這一番話,倒不是沒有幾分道理,可溪光仍有疑慮。就算是陳硯幼時便認得自己,可兩年前的寧溪光仍是癡癡傻傻的。不過隻是幼年時的幾分交情,難道就當真能讓他甘心情願娶個傻姑娘不成?


    溪光眸光清亮的盯著陳硯,可半點也找不出他臉上的異樣和破綻。


    難不成……是多年前,在別院還發生了什麽事,才使得他有了如此行為的?這麽一來,就使得當年江南別院的舊事更為撲朔迷離了,而關鍵就在唯一的知情人——秦華身上了。


    同陳硯別後,溪光就回了海棠春塢,歪著軟榻上想心事,順道還把了剛才的事說給盼蘭聽。


    盼蘭隻聽到「提前成親」那幾字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又興奮又好奇的追問:「小姐是怎麽回的?」


    溪光直接斜了她一眼,暗道這哪裏是她想說的重點,遂並不打算搭理她。可盼蘭卻磨著不放,仿佛非要在她家小姐嘴裏頭聽到答案。


    「……沒說什麽。」溪光最終還是開了口。她是清楚的,和陳硯的婚約早已經是滿城風雨了,即便有變數,那也不是她一人三兩句話就能定的。加之後來她說開了那話,想來陳硯自己也心中有數,不會去她祖父那提什麽提前成親的話。


    頓了頓,溪光再又回想起了昨日的事,心中莫名有種奇異的感覺。此刻她倒也不瞞著盼蘭,猜測道:「我總覺……還會發生些什麽事。」


    「要出什麽事?」盼蘭直接被嚇到了,一臉緊張的問。


    溪光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陳硯和蘇枕杏之間……她搖了搖頭,再未就這事分神。「我是想問你,原先最早那些伺候我爹娘的人,如今還有幾個在府裏頭的?」


    盼蘭雖說服侍寧溪光也有好幾年了,可卻不是打小起就跟著的。她也是從京中送了去江南別院伺候寧三小姐的,那時候寧溪光已經「病」了。「奴婢隻聽說原先伺候的那些人在二爺和夫人帶著小姐去江南前就打發了一大半,餘下的也隻是些不知事的粗使婆子。小姐怎麽忽然問起這些來了?」


    當年的事越來越讓溪光覺得是個謎了,秦華是線索不錯,可如果能再找到些當年的知情人就更好了。她爹娘失蹤是謎,當年的陳硯也是謎……


    「奴婢在府裏給小姐打聽打聽,不定能從府裏頭老一輩的仆役裏問出些什麽來。」盼蘭提議。


    溪光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此事恐怕渺茫得很。寧府窮極人力財力的尋人,自然也想過從這方麵下手查的,可過了這麽多年,也隻一個秦華自己上門而已。


    秦華、秦華……


    溪光默念著這兩個名字。看來她就算是再不想見裴溯,也不得不見他了。


    過了午後,溪光便叫盼蘭提了個籃子隨她一道出府去閑風樓了,這籃子裏裝的正是玉枕。溪光視它為心頭寶貝,還特地要求盼蘭在玉枕外裹了一張軟毯,好護著不被磕了碰了。


    殊不知,這一主一仆兩人的動靜,全叫個年輕小廝收入了眼底。此人尾隨著他們入了閑風樓,又一路急趕回去稟告此事。


    溪光可還不知,在小廝的回報下寧老夫人和韓嬤嬤已經拍案認定了她和裴溯的往來。


    進了閑風樓的溪光在小二的引領下還未進廂房,便聽見裏頭傳出了一陣急促的琵琶聲。猶如雨點滴入山澗一樣密集清脆,再下一瞬又猶如戰場擂鼓般藏著悲壯和沉重。


    這廝倒還是難得的閑情逸致,溪光腹誹了一聲才往裏頭去。


    隻見裴溯坐在臨窗的位置,正垂著喝著茶,白瓷的茶還冒著氤氳熱氣,他修長的手指執著碗蓋似乎在撥去浮沫。窗口外的天光投入,仿佛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華,愈發顯得氣質清貴,風流雅致。


    溪光忽然想到世人給了他一個「風月無雙」的諢號,此刻也好似唯有這四字能勉強形容了。


    而裴溯淺抿了一口茶,擱下茶盞時轉了目光朝門口方向看了眼,又最終停留在了後頭盼蘭提著的那籃子上。


    溪光當然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自己接過東西叫盼蘭先退了出去。她一麵朝著窗口走,一麵拍了拍籃子,脆生生的開口道:「喏,我說話向來作數的。」


    裴溯示意她到自己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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