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小姐把這事拿到台麵上來,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蜜兒倒羞紅了一張臉。她大著膽子,笑嘻嘻的道:「喲,原來是小姐要顧及自己的名聲,想著以後的姑爺呢!」


    紀弱顏被蜜兒這麽一打趣,俏臉上也飛起兩朵紅霞。她眼珠子一轉,撩起馬車簾子,故作驚訝的朝外麵喊,「咦,李處,你怎麽在這裏啊?」


    蜜兒一聽,先是眸光晶晶亮地想往外鑽,可身子還沒探出去,就又矜持地在原地頓住了。


    直到芍藥的弟弟軟糯的聲音響起,「漂亮姊姊在逗你玩哦,外麵沒有哥哥。」


    蜜兒看了紀弱顏一眼,「轟」的鬧了個大紅臉,連忙縮到馬車的一角去畫圈圈。果然,憑著自己這個嘴皮子,想要跟自家小姐鬧,還不是一個檔次呢。


    見蜜兒沒有了聲響,紀弱顏這才收斂了麵上的笑容,扭過頭看了一眼那一對玉麒麟。敢情自己的嫁妝裏麵還有這樣一對燙手的山芋啊!昨兒個晚上,母親倒是跟自己說了,這一對玉麒麟原本是皇宮裏麵的貢品,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何流落了出來。


    十五年前,有一個秘密的消息從皇宮內院裏麵傳了出來,說是有一批寶玉失竊,那些寶玉之中隻有一塊裏麵藏著一大筆寶藏。這一對玉麒麟是紀福景與宋氏成親當日,慶安王爺送的禮,光看玉質就是十分珍貴。後來又恰逢原主看上了沈之寒,死活要嫁給他,沒有辦法之下,宋氏才跟紀福景商量著把那一筆寶藏的事情跟這一對玉麒麟給聯係上了,又放出玉麒麟上頭藏著寶藏之秘的假消息給國公府,這麽一來,再賠上紀家一大筆嫁妝,沈國公也是點頭將這件婚事給應了下來。


    「如果這玉麒麟與寶藏隻不過是一個謠傳,經過這麽多年了,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識破嗎?」紀弱顏目光定定的落在懷裏的那一對玉麒麟上,隱約能看見裏麵的絲絮流轉,正朝著麒麟尾聚攏,匯集成了一股子奇怪的符號。


    紀弱顏眯了眯眼睛,將玉麒麟抬高打算看個真切,但轉眼之間,那團絲絮又散了開來。


    夜幕降臨,原本就不甚熱鬧的國公府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雪苑的門口高高懸掛著的兩盞半新不舊的大紅燈籠正向外人透露著,不久之前,剛剛辦過的一場喜事。


    突然傳出了一陣低低的呢喃聲,在這般靜謐的雪苑裏麵,顯得尤為刺耳。讓躺在喜床上的上官嫻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睜開了眸子,她側過頭過去,果然瞧見了沈之寒那張完美的側臉。


    窗外潔白的月光照進來,緩緩灑在他的臉上,那稍長的睫毛在他眼睛下麵打出幾許陰影。上官嫻那塗滿了鮮紅蔻丹的手指輕輕遊走在沈之寒那張俊臉之上,從眉心到眉角,從顴骨到下巴,一下下極盡溫柔。


    上官嫻心滿意足的笑了,經過了這麽多的事情、這麽多的波折,他們兩個最終還是在一起了。不管紀弱顏有什麽樣的本事、什麽樣的心計,屬於她的東西,她永遠搶不走,瞧瞧,這男人現在不就乖乖的躺在她的身邊嗎?


    「弱顏,弱……顏……」


    沈之寒雙唇微動,嘴裏含糊不清的吐出了幾個字來。上官嫻耳聰目明,當即便聽清楚他在說什麽,方才的溫柔陡然消失,那無窮的怒火就在這一刻被點燃,她溫柔撫摸的手也猛然停下了。


    她咬牙切齒的湊到沈之寒的耳邊,輕聲道:「之寒,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睡夢中的沈之寒像是受了引誘一般,無意識的伸手抓住撫在臉上的手,緊緊的攥著,不讓它挪開分毫,「弱顏、弱顏,不要離開我,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


    上官嫻氣得差點沒將一口血給噴出來,當日她與沈之寒大婚,庶妹就慘死。當晚她沒能入成洞房,反而是在上官家的祖宗祠堂裏麵生生的跪了一晚上,後麵挨了多少鞭子不提也罷,她忍氣吞聲,就是為了像今天這樣可以堂堂正正的以沈少奶奶的身分睡在沈之寒的身邊。


    今天在出門之前,母親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收斂了自己那驕橫毛躁的性子。今日是她第一天進沈家大門,隻要乖乖巧巧的聽從婆婆的話,萬事隻管應著,受了委屈也不表現出來,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挽回一些情分來。


    正是因為聽了母親的這一番話,自己才忍下了這一連串屈辱,今兒個進門的時候,沒人來迎也就罷了,門口居然還擺了一個火盆、一盆浸了水的柚子葉。婆婆不來見麵,倒叫那個什麽鳳嬌姨娘給自己來了一個下馬威,居然要她跳火盆、灑柚子葉水趨吉避凶,省得將禍事帶進國公府。


    這般屈辱她算是忍了下來,沒想到那屈氏也忒可惡了一些,見禮的時候什麽東西也沒送,竟然送了自己一雙小鞋,而且最鬧心的是,還讓自己當著大夥兒的麵穿上。


    上官嫻也知道屈氏原本就不中意自己,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敢讓自己如此難堪。才一進門就拿《女誡》的規矩做文章,不但要她晨昏定省,還讓她伺候著布菜,下午沒事還讓她陪著假模假樣的去抄經念佛!若不是大喜之日出了上官怡的事情,她堂堂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何必把一個老婆子當神明一般的供奉著?要知道,就連她的娘親,也從未吃過她布的菜呢!


    想到這裏,上官嫻更是把她那已經喪了命的庶妹恨上了,怪她活著的時候隻會給自己和娘親添堵,這會兒死了也要陰魂不散,害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這下倒好,屈氏從早到晚把她盯得死死的,別說想法子整治紀弱顏,就連沈之寒的麵也是難得見到。好不容易盼到了晚上,屈氏又抬出了什麽家規,說是為了早日替沈家開枝散葉,上半夜沈之寒要先到鳳嬌的房裏去睡,後半夜再回雪苑。


    上官嫻差點沒被氣瘋了,若不是秋儂在一旁提醒,她恐怕就要跟屈氏撕破臉了。可是轉念一想,屈氏不就是等著跟自己撕破臉嗎,隻要她一鬧,她就立刻有理由將她送回相去。


    於是乎她隻能將這一口惡氣憋了下來,反正往後的日子還長,就不信自己出不了這口惡氣。


    眼巴巴的等到了子時,她這才瞧見鳳嬌眼角含媚、儀態萬千的將沈之寒送了過來。而沈之寒進了屋子,竟然是倒頭就睡,不管自己在他身上怎樣蹭、怎樣挑逗、廝磨,都不能把他弄醒來。看來前半夜,鳳嬌肯定是得了屈氏的授意,使出了全身解數把沈之寒弄得疲倦不堪才是。


    這進門才一天的功夫,上官嫻卻覺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可以在沈之寒的身側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享受一下溫存的甜蜜,他的嘴裏竟然喊出了自己這輩子最最痛恨的一個人的名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嫻氣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自己的手從沈之寒的禁錮中抽了出來,憋了一整日的怒火,原本都是有理由、有盼頭的,可是現在,聽著沈之寒那一聲聲「弱顏」,她氣得腦袋裏麵一片空白,揚起手來正打算朝著沈之寒的臉上搧過去,劉氏出門的告誡又在耳邊響起——


    「你進了沈家的大門,就要記得在外人麵前,你永遠都是那個任人欺負的軟弱媳婦,但是在屋裏,你就得學會怎麽做一個有城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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