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藥師蘿拉坐在榻邊,再次為唐雪妃把了脈,輕輕搖頭,略一歎氣。し阿絮忙問:“她怎麽樣?還好嗎?”蘿拉盡力化繁為簡,道:“唐姑娘原本隻是凡塵人,體質薄弱,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可憐到了四方大陸後不但沒有好好休息、強健根基,反而舟車勞頓,還攝入了許多刺激她靈息的藥物食品,現在體內經脈一團糟,需要好好調理一陣。”阿絮擔憂地看著沉睡的唐雪妃,拉住她的手,低聲喃喃:“妃妃,是天寰的人把你綁到這來的,都是我害了你,本來一切跟你沒有一點關係的,是我在來秘境之前去找你,還執意調查墨猴的事,才把天寰引來的......”


    阿絮伏在有些泛黃的乳白被褥上,看到唐雪妃紅腫的腳腕,“如飛鏈”已經被拿了下來,沉重的鐵環在唐雪妃嬌嫩的皮膚上勒出了刺眼的傷痕。阿絮抹抹眼睛,去拿蘿拉手裏的青瓷盒子,“蘿拉姐,我來給她上藥吧。”蘿拉嗯了一聲,把小鑷子和小棉團匣子也給她,阿絮小心翼翼給唐雪妃上著藥,生怕弄疼了她。


    一群人擠在行館的客房裏,平日住著也不覺小的房間頓時顯得有些擁堵,作為隊伍的領頭人,巨水皎率先表態:“好了,現在人也救下來了,傷也看好了,大家就先出去吧,也好讓唐姑娘安靜休息,好好養病。”眾人就此散去,慕常羽安慰阿絮道:“放心吧小柳絮,蘿拉說了,小唐唐隻是身子弱,積勞成疾,再加上沒有底子就胡亂吃了秘境的藥物,惹得體內氣息紊亂,但沒有受傷,也沒有其他大問題。蘿拉醫術那麽厲害,小唐唐很快就能醒過來的。”阿絮臉色依舊不太好,嘴唇微微發白,“嗯,謝謝你,小羽毛。”


    蒲牢送大家出門,慕常羽跟阿絮搖手拜拜,阿猙走在最後,一隻腳跨出門後身子頓了頓,往床上昏迷的人看了一眼。蒲牢拉過房門,客套地微笑:“怎麽,還有事?”阿猙側側身,倚在門框,說:“丫頭好像很喜歡那個什麽小唐?”蒲牢說:“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阿猙道:“你看丫頭那麽仔細地照顧她,滿口自責愧疚,你心裏......沒有那麽一點點的酸?”說著,阿猙拇指和食指相互點了點。蒲牢口氣冷淡:“與你無關。”阿猙轉身走掉,兩隻胳膊抱在腦後,拖長尾音:“好吧,我隻想表達我的意見,我建議你們都不要太喜歡那個小唐,這樣比較好。”


    蒲牢看也不看她,合上門,阿絮給唐雪妃敷完藥,收好藥具,掀開一點唐雪妃腳部的被子,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給蒲牢,再倒一杯自己喝,問:“阿猙又在胡說八道了?”


    蒲牢伸出手,牽過阿絮,將她的兩隻手擺在桌上,細細撫摸,放低聲音說:“其實她是在提醒我們要提防唐雪妃,龍兒,我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


    阿絮揚一揚眉,沒有出聲。


    嗯?蒲牢有些困惑地看她,阿絮朝唐雪妃那邊使了個眼色,蒲牢當即會意,笑著點一下頭。


    阿絮說:“秋寧,阿猙來曆不明性格古怪,總是滿口胡話,這種事怎麽能信她的?妃妃從小和我們長大,她什麽脾性你不清楚嗎?本來她就隻是凡塵的普通人,使我們連累了她,她被天寰抓去不知受了多少苦,現在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我們應該好好保護她才對,怎麽能夠懷疑她,甚至棄她於不顧呢”


    蒲牢放柔了聲音,指腹摩挲阿絮的手背,噙著笑,眼裏染著光,說:“是,龍兒說的在理,是我多心了。”


    阿絮慢慢收起手,把蒲牢的纖長手指握在掌心,一點點送到嘴邊,細膩地吻,“多虧秋寧細心周到,不然我們在秘境也會吃不少苦。我們還是別在這裏說話了,影響妃妃休息,等晚點再來看她吧。”走到她身邊,蒲牢借著阿絮的力站起身,隨她一道出了門。


    待兩人走後,寂靜躺在榻上的病人微微動了動眼睫,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行館別苑的長廊裏,阿絮牽著蒲牢慢慢走著,阿絮張開手臂環住蒲牢的腰,把頭靠在她的肩上,邊走邊說:“我給妃妃上藥的時候,看到她眼球動了。”


    “她沒有昏迷?”


    “在大街上救她的時候她確實是昏迷狀態,可是我給她上藥上到一半發現她的眼球開始動了,我就想她是醒了。”


    “既然醒了卻不說話,她是想從我們這聽點什麽?”


    “我也是這樣想的。”阿絮神情有點惆悵,眼底透出些許憂傷,歎著氣說:“我猜妃妃可能是被天寰利用了吧。秋寧,我想將計就計。”


    蒲牢摟著她的肩,為她整理耳邊的銀發,低下頭,嘴唇靠在她臉頰邊,“將計就計?怎麽個說法?”


    阿絮略加思索,朝她勾勾手,“伏耳過來。”


    蒲牢溫潤一笑,下頷又低了低,耳郭貼在阿絮唇邊,阿絮抬手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耳邊細語兩聲,嘴唇開合,唇瓣在耳郭細嫩的肌膚上輕微摩擦,帶著濕濕的暖氣,蒲牢感覺很是舒服,十分受用。講完悄悄話,阿絮狡黠地笑,輕輕咬住蒲牢的耳垂,往下扯了扯,再探出舌尖點住蒲牢耳垂,往上推一推,蒲牢輕嗬一聲,豎起食指,點在阿絮下唇,眉頭微蹙,佯裝生氣地搖了搖頭,責備她不許胡鬧。阿絮吐吐舌頭,仍然環著蒲牢的腰,滿心溫暖地倚在蒲牢身上,悠悠踱回客房。


    酉時太陽快下山了,隻露出半個臉麵在山邊上,巨水皎派魚人去商行換了海珠,得了新蚨幣,正巧遇上魚市打烊,買了許多河鮮回來。蘿拉想著樓上住了病人,特地采了些性子溫和的草藥,合著山核粉、駝奶膏一起熬了白魚湯,一會給唐雪妃送上去。


    快到飯點了,住在行館的人陸陸續續下了樓,聚集在大廳準備用餐,蘿拉端著魚湯上樓,碰著伊夏理小跑著跳下來,準備向他行禮,不巧伊夏理跑得太急,打翻了蘿拉手裏的魚湯。


    “啊呀!”


    “對不起!”


    伊夏理急忙去扶蘿拉,“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小心。燙著沒?來,趕緊去衝衝涼水。”


    蘿拉擺手,“沒事沒事,這點不算什麽,很快就好了。”蹲下身拾撿瓷碗碎片,看著灑在地上的一灘湯水,奇怪道:“誒,怎麽會這樣呢?”


    伊夏理詢問:“怎麽了?”


    蘿拉說:“這裏麵的藥粉本該融化在湯裏才對,怎麽凝結成疙瘩了?”心下一沉,“難道裏麵混了其他東西進去?”趕緊從藥箱裏取了銀針檢驗,銀針尖端漸漸染上淺黑,蘿拉倏地收回手,細聲道:“慢性毒素......”


    伊夏理的心也提了起來,問:“這湯是給誰的?”


    “今天救來的小唐姑娘。”


    伊夏理沉默少許,說:“蘿拉你是巨水族的方藥師,這些天一直都是你負責巨水神官和我的飲食,隻怕這個毒,要針對的不是小唐姑娘,而是另有其人。”


    “這......”


    伊夏理拍拍她的背,靠近她低語一句:“沒關係,從答應巨水神官回去君子國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一切準備,這種小事,無需放在心上。此後你隻需要分兩套行事,一套真,一套假,做給藏在暗處的看就是了,切勿打草驚蛇。”


    蘿拉小聲應道:“嗯,殿下請放心,蘿拉明白。”


    伊夏理把她扶起來,提聲囑咐道:“下次小心一點,再去乘一碗給唐姑娘送去吧。”


    “是。”


    伊夏理站在樓梯上,俯看熙攘的大廳,眼裏映著各色各樣的人物,一臉寂然。


    另一邊,蘿拉給行館的廚子打了招呼,叫廚子熬一碗魚湯,蘿拉全程陪同,確定沒有問題才給唐雪妃送去。走進房間,蘿拉驚喜地發現唐雪妃已經醒了。


    唐雪妃虛弱地靠在床頭,嘴唇幹裂,氣若遊絲:“請叫阿絮和秋寧姐來,我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要告訴她們。”


    “好,請你等一下。”蘿拉立馬叫了阿絮和蒲牢來。


    唐雪妃看到蒲牢露出欣然的笑容,喘著氣呼喚她:“秋寧姐,沒事就好。啊......真是太好了。”


    蒲牢說:“你才剛醒,不要激動,來,先喝點水,有什麽話慢慢說。”


    蘿拉坐在唐雪妃身旁,喂她喝了兩調羹清水,然後再喂她魚湯。喝完湯,唐雪妃的氣色總算好了些,說:“秋寧姐,我拚了命逃出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天寰、天寰要害你!”


    房中霎時安靜的出奇,蘿拉說:“我該下去看看粥熬得怎麽樣了。”急急退出房門。


    唐雪妃探出手,想要抓住蒲牢的衣裙,但蒲牢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唐雪妃隻好放下手,阿絮坐過去扶她坐好,對她說:“到底怎麽回事?綁架你的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來頭?他們要對秋寧做什麽?”


    唐雪妃擰起眉毛,恨恨道:“他們都是天寰試煉的人,我聽說,他們是上屆天寰試煉的冠軍隊,一直跟著天寰的高層,受高層驅使。他們的隊長,外號孽火修羅,武器是阿鼻煉獄的紅蓮斬,擁有稀屬種紅蓮的魂髓,名字叫岐子蓮。”


    轟隆!岐子蓮的名字猶如晴天霹靂,生生把阿絮的心劈成兩半。蒲牢也露出震驚的表情。阿絮一時有些無措,五指抓緊床單,岐子蓮......子蓮姐居然是天寰的人?那麽子木的死是不是跟她有關?天師城的事情她明明知道為什麽不管?!


    唐雪妃繼續說:“還有一個能掌控草木和土石的人,他的原型是一種像白鹿的獸,名字叫商君。另外一個男人用的是手-槍,人稱風無形,名字是虞靖珂。有天晚上,他們把我扔在草堆裏,以為我睡著了,就在一邊生火聊天,我爬過去偷偷看到,岐子蓮給了虞靖珂一袋子藍色的珠子,叫他想其他辦法讓秋寧姐在下一個有長生神廟的地方把珠子吃下去。”


    如此一來,先前消夜之難便真相大白了。是天寰設法讓朵莉法給蒲牢吃下了摻有長生靈力珠粉末的駱駝酪,然後才引發了後來一係列悲劇。


    阿絮恨得咬牙切齒,天寰,總有一天,我宋明絮定要你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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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巨水祭祀一隊終於進入了君子國境內。魚人戰士打頭,伊夏理乘著白靈虎走在正中,巨水皎坐在獸車中,後麵跟著一幹人等。高大的道標由白玉製成,猶如綿延不斷的高樓,道標頭頂係著藍白相間的長綾,在風中獵獵鼓動。越過道標,就由馳道進入官道。君子國官道十分寬敞,可同時供八輛獸車行駛,路麵平坦整潔,每過一裏便有石碑提示裏程。


    複行數日,隊伍抵達了君子國東部的第一大城,文藍,與國都驀蘭相距不遠,再走兩天便能到了。


    巨水皎說:“雖然我們找到了理殿下,但假王朝廷定不會承認,王子回宮之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先暫時在文藍歇下,我去聯係在君子國的親信,找到伊夏王族的舊部,再詳細商榷。”於是祭祀隊便暫且在文藍城巨水祭司的雅苑裏住下了,而且這住的時間還不會短。


    阿絮想起要來君子國的初衷一是為了送伊夏理回國,而是為了尋找西弗部落的線索,於是有空的時間就和蒲牢在鬧市裏轉悠。


    這日,兩人在集市裏閑逛,阿猙和慕常羽也跟著,碰到一個自稱是夢見的藝人,好大的排場,又是大型道具,又是助手的,圍觀的人還不少。


    阿絮一聽是夢見,與西弗有關,趕忙拉著蒲牢去看。


    這藝人得意的很,不耍真功夫,隻吹噓自己的夢見之力有多神奇,不想半途卻被一個短衣少年砸了場子。那少年騎了一頭威風的大白狼,紮著及肩的馬尾,嗖一聲越過藝人頭頂,用手中匕首割破藝人的麵具,這一割不要緊,結果露出藝人的臉,把圍觀群眾都嚇了一大跳——那藝人的臉隻有一半,而另一半,不知是什麽可怕的事物,被一層黑色的薄膜遮住,隻露出一點點猙獰的肉筋。


    半臉藝人捂著臉跪倒在地,咿咿呀呀哭嚎:“我的臉,我的臉啊!”


    騎狼少年回頭看他一眼,一雙冷瞳寒光懾人,指尖射出一枚銀針,貫穿藝人咽喉,藝人當場斃命,阿猙驀地抬起眼,目光定在那匹白狼身上,眸子很沉。


    集市裏登時亂了,人群散開,有些膽小的大呼:“殺人啦!殺人啦!”


    再一看,白狼和少年早沒了人影。


    街尾的樹林裏,阿猙往前追了兩步,最後停在原地,凝望著飛奔而去的白狼,良久沒有動靜,隻是眼光深深的,仿佛隻要看一眼就會落下去。


    入夜。


    晚上回到行館,累了一天,阿絮要去沐浴,蒲牢說她要記錄今天在集市新認識的寶晶,叫她先去,獨自一人留在房間裏。


    夜裏靜悄悄的,忽然響起敲門聲,聲音十分響亮。蒲牢起身去開門,“誰?”門外傳來略微深沉的嗓音:“是我。”


    蒲牢打開門,有些詫異,“是你?”


    阿猙點點頭。


    蒲牢拘謹起來,問:“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阿猙說:“我今天在集市上買了一樣東西,想要送給你。”


    蒲牢要關門,“無功不受祿。”


    “那你跟我去看一看吧,就算不要,就隻看一看也好。我想讓你看一看。”


    蒲牢露出疑惑的目光,阿猙不等她答應,已經率先走出廊亭。蒲牢歎口氣,隻好合了門跟過去。


    阿猙領著蒲牢走到中庭,抬起下巴,眉眼裏都展開溫柔的笑意,“看看,喜不喜歡?”


    這般模樣的阿猙蒲牢還是第一次見到,心裏不由怔了怔。接著,她轉過頭,看見了中庭裏的“禮物”。


    原來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大白狼。


    白狼注意到蒲牢,低下眼,眯起幽藍的瞳仁,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微微泛光,深邃的目光與蒲牢的視線重合。


    阿猙嗓子有點啞,說:“我想把它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11高考加油!還有其他考高的小親親也加油!一定會取得好成績的,嗷嗷嗷!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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