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一齊看著眼前這位奇怪的老人,都等著他們的靈魂人物扶雨若玡說話。


    扶雨若玡朗聲問道:“多少錢一把?”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漆黑的牙齒,道:“不要錢,我的刀,隻收壽金。”


    “煉刀不煉魂,借刀不收金,不是你們借刀人的規矩嗎?”


    “所以,我隻收壽金。”老人另外一隻腳也踏過了門檻,引動身後數十把刀叮叮當當一陣抖動,聲音在夜晚聽來著實令人心悸。


    “幾位,要幾把刀呢?”


    “你的刀,我們沒打算買。”扶雨若玡緩緩道。


    老人艱難地抬起了頭,看著屋頂上的五個洞,然後用沙啞的聲音道:“既然買不起,那就請五位稍移尊駕,你們買不起,這裏自然還有其他的客人,請不要阻攔我做生意。”


    邢昊天冷哼一聲道:“你的生意,今晚隻怕是要黃了!”


    “是嗎?黃不黃這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隻有買我刀的人說了才算,幾位既然隻是路過之客,就應該明白少管閑事的道理。”


    扶雨若玡微微一笑道:“我有一壺酒,隻贈遠來人,不知道您敢不敢飲?”


    “有酒喝?”老人搖頭,“可惜我已經很多年滴酒不沾了,但如果是姑娘您賜的酒,我還是想喝上一口試一試。”


    “好。”扶雨若玡忽然間用手一招,仿佛手中有線牽引著一般,不遠處櫃台上的一壺酒和一個杯子就被她滴溜溜地憑空移到了胸前,扶雨若玡微微抬手,好像身前有一雙無形之手,緩緩地將壺中一杯酒斟滿,滿滿一杯酒憑空立在半空之中,看上去十分詭異。


    老人的眼中微微露出一絲精芒,看著扶雨若玡施展道術,一聲不吭。


    扶雨若玡微微一笑,袖口一抖,那斟滿了酒的杯子飛速地向著老人旋轉而去,老人那隻蒼老的手忽然憑空出現,兩根漆黑的手指捏住了酒杯,酒杯中的酒,一滴都沒灑出來。


    “好俊的功夫。”


    “好俊的姑娘!”


    扶雨若玡和老人同時道。


    “老先生請!”扶雨若玡一抬手道。


    老人看似艱難地抬起了杯子,似乎就要一飲而盡,可是酒杯就在嘴邊,卻被他猛地潑到了背後。


    邢昊天不由得大怒,若不是扶雨若玡阻止的眼神,他怕是要上去痛扁這個不給他心中天字第一號美人麵子的醜陋老人。


    老人微微一笑道:“酒是好酒,人是妙人。可惜老夫沒有福氣喝天子殿的酒。這杯酒要是喝下去了,老夫僅存的幾年陽壽怕是也要折損殆盡了。”


    扶雨若玡淡淡地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今天的事情,你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老人也淡淡地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就應該明白今天的事情,你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看見。”


    “天下人都知道,閻羅殿好闖,天子殿莫惹。”


    “天下人都知道,就算是天子殿裏麵,我也能夠賣出去幾把破刀。”


    扶雨若玡深吸了一口氣道:“那麽今天的事情就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


    老人搖頭道:“你們原本就不應該插手,借刀人的事情,不是你們這種級數的人能夠管的,不知小姑娘身負幾條龍?”


    邢昊天看了一眼扶雨若玡,扶雨若玡臉色微變,道:“這與你們無關。”


    “天子尋龍,你的精力不是應該浪費在這些對你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老人道,“作為癡長你幾歲的長輩,我想勸你一句,世間很多事情,光憑你一腔熱血,是管不完的。多把時間花在正經事上才是對的。”


    扶雨若玡歎息道:“借刀人的事情,我原本是不想管的,但現在既然已經管上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前輩乃是道門老人,也應該知道在道門中失節事小,麵子事大,走出去別人不會說我扶雨若玡膽小怕事,隻會說天子殿的人怕了借刀人。”


    “理是這麽個理——你就是扶雨若玡?”


    “晚輩正是。”


    借刀人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想了很久才道:“原來就是你。”


    “前輩能否看在家師的麵子上,這件事情就此作罷?扶雨若玡定然感激不盡。”


    “唉!”借刀人歎了口氣道,“仙子言重了,可惜這件事情我也不能作主——若隻是一柄玄刀,我就算拚了十年的陽壽不要,也是要成全仙子的,但是這件事情牽扯太廣,早已經非我能夠左右的,還請仙子不要與我為難。”


    借刀人自從聽到“扶雨若玡”四個字後,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變得比之剛才恭謹了很多。


    人的朵兒,樹的影兒。林禽心中暗自道,沒想到扶雨若玡在道門中的名聲如此之大,連厲害如借刀人的,也不得不給她麵子,尊她一聲仙子。


    還有天子殿,天子殿又是一個什麽門派?陰山、龍虎山、全真這些老門教派,林禽自是如雷貫耳,但卻從來沒聽過有一個道門叫做天子殿的,不過看這架勢,想必是一個又神秘、又厲害的地方,如果自己能夠拜進天子殿的話,不知道能不能逆天改命,可以修煉道法了呢?


    扶雨若玡輕輕地搖頭,嘴裏脆生生地吐出了一個字:難。


    叮叮咣咣。一陣陰風吹過,吹動借刀人貨架上的刀,響起一片令人不安的金鐵交鳴的聲音。


    老人終於動了,他緩緩地取下了貨架,將貨架放在自己的腳邊,然後從貨架上拿下來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又打開櫃門,從中取出一塊布滿苔蘚的磨刀石,接著在磨刀石上吐了一口唾沫,徑直拿著那把鏽跡斑斑的菜刀,在磨刀石上不停地摩挲。


    五個人還是各自站在月光之下,但此時的月相漸漸開始偏移,照在諸人身上的月光已經不似剛才那般的朗潤。


    “這麽說起來……我們就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了……”借刀人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隻聽見突然“噌”的一聲,菜刀飛快地從磨刀石上劃過,露出閃著白光的刀刃。


    借刀人用食指輕彈刀身,這把毫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菜刀的刀身,居然發出了如同龍吟一般的聲音。


    “仙子,這把刀作價三百兩壽金賣給你了……你不收也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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