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昊天對著窗外一躍而起,可是那吊在窗邊的貓頭忽然間睜開了雙眼,露出了黑黝黝,沒有了眼珠子的眼睛,然後對著邢昊天呲牙咧嘴,嘴裏噴出一口濃煙。


    邢昊天知道江湖道門中不少鬼蜮伎倆十分厲害,一不下心便可能陰溝裏麵翻船,連忙止住了身形,向著來路急退,那濃煙噴在了窗欞之上,頓時焦黑一片,看的人觸目驚心。


    如是邢昊天不知道深淺被這濃煙噴著了臉麵——後果不堪設想。


    邢昊天.怒聲道:“周常小兒,你以為堵住了這幾個窗口便可以困住我麽?你太小看你爺爺了,大不了,老子將你這個屋子給拆了!”


    說著邢昊天便要動手拆屋,外麵周常笑聲傳來:“邢昊天,你有本事拆了這屋子,我便算你是條好漢!來來來,動手,快動手,老子都等不及了!”


    “小爺今天就要你看看驚天動地是怎麽一回事!”邢昊天憋住了一口氣,忽然遲疑了一下,回頭望著林禽,皺眉道,“禽.獸,‘驚天動地’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嗎?”


    林禽不由得氣結,無話可說。


    邢昊天回頭,揚起了他那醋缽般大小的拳頭,憋住了十成力氣,對著那木板上猛地一拳轟去,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邢昊天大叫一聲,被彈了回來,呲牙咧嘴地道:“媽的,若玡,若玡,我手,我手好像脫臼了……”


    邢昊天晃蕩著右手,一個勁地叫著,可是再看那木板,上麵連半個印子都沒有留下。


    真的是太奇怪了,邢昊天的手段是何等厲害,林禽是見過的,就是一塊石頭,被他全力一擊之下,也要化作齏粉,何況是這吱吱呀呀,黴爛數年的木板,按理說應該是摧枯拉朽,可是結果……


    林禽走上前,按住了邢昊天的手,叫道:“別動。”然後用手一拉一扯,隻聽見嘎吱一聲,邢昊天脫臼的手臂又被他安了回去,邢昊天顧不得疼痛,大聲道:“這他娘的也太奇怪了,我這一拳下去,怎麽像遇到了鋼板了一樣,娘的,我這次算是丟人丟大發了。”


    “哈哈哈……”周常在門外大聲道,“我說過,要把你們困死在這裏,就一定會把你們困死!扶雨若玡,你們四個人中也就邢昊天有點本事,連他都撞不開這屋子,你們就坐以待斃吧!我在外麵吃個飯再回來,別急,我現在一點都不急了。”


    扶雨若玡沉默了半晌,才道:“難怪你忽然間有恃無恐起來,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已經收回了附在你娘屍體上的一魂一魄,而你娘現在的魂魄也應該魂飛魄散了吧。”


    “不錯,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雖然失去了一個貓鬼神,但是上天又賞賜了我一個貓鬼神,你說,我現在怎開心不開心?”


    扶雨若玡將手中的泥貓放了下來,歎了口氣道:“看來現在這東西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想不到周常生性如此果決。”


    “什麽意思。”


    “我當日因為生辰八字的關係,猜破了周常為周老太太立衣冠塚的心思。你知道為什麽周常會為她母親立衣冠塚嗎?”“可能是因為他問心有愧,所以……”


    “如果是這樣的話,周常尚不是十惡不赦,但是……”扶雨若玡緩緩道,“他的心機並沒有那麽簡單,他為他娘立衣冠塚,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扶雨若玡看了看門外,淡淡道,“索性我們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了,我就好好給你說說。”


    扶雨若玡頓了頓道:“貓和人步一樣,人有三魂七魄,但是貓卻隻有一魂一魄,煉製貓鬼,其實就是把人的三魂七魄塞入貓屍之中,而將貓的一魂一魄導入人體之中。”


    “移魂大法?”邢昊天道,“這可是比較高等級的道法。”


    “不。周常還沒有那個本事。我說過,貓鬼其實就是蠱術中的一種,而在蠱術中,分為有形和無形之術,在湘西鳳凰山、雲南魑髑穀、山西妙王廟中,都有煉蠱的高手,但是這些蠱毒,不離‘襲介披鱗,濕生卵化’八個字,而真正用蠱的高手,隻有一種人,我也不知道這種人是否存在,我也隻在道卷中見到過。”


    “什麽?”邢昊天連忙問道,配合著扶雨若玡。


    “洞女。”


    林禽的眼皮子一跳,但是沒有說話,好在邢昊天為了搶占離著扶雨若玡最近的位置,把他擋在了後麵,所以扶雨若玡沒有看見林禽表情的變化。


    “傳說在苗疆十萬大山中存在著一種虛無縹緲的神靈,換做洞神,而洞女則是用自己的靈魂與洞神交換後,擁有了一種傳奇的蠱術,而想得到洞神的庇佑,絕非易事,傳說要三月食露,做到徹底心神幹淨之後,才能夠得到洞神的承認,傳授極為厲害的蠱術。”


    雖然林禽不知道為什麽扶雨若玡會忽然扯住這麽一樁故事,但是既然是和自己有關,林禽當然要仔細聽了,扶雨若玡續道:“下蠱,無非三步,一、下蠱者施術,二、煉製蠱毒,三、將蠱毒放入被施術者的身體中,雖然蠱毒千奇百怪。但是都需要有蠱。無論是蛇蟲鼠蟻還是草木灰石。但是洞女傳說中一種蠱毒,是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煉成蠱毒,這種蠱毒曾經隻有在苗疆中的洞女才獨有。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這種煉蠱之法,泄漏了出去,於是在唐朝開始,便出現了貓鬼之術,而後又衍化出了貢頭、移靈、鬼仔收風等等千奇百怪的道門邪術,但是根源上,這些道法之源,其實是始於苗疆大山深處。”


    扶雨若玡頓了頓道:“那麽回到貓鬼上來,毫無疑問,施術者是周常,貓靈則是蠱毒,而中術的則是周老太太。周常煉製貓靈,然後用貓靈殺了周老太太,再然後收回貓靈,這就是一個完整的術,這和周老太爺用貓鬼殺人致富的手段就是一樣的。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貓鬼之術。”


    邢昊天眉飛色舞道:“若玡,你當真是什麽都知道,簡直就是比活菩薩還要神!”


    “少拍馬屁!”林禽道,“認真聽仙子解釋。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周老太太為什麽還有三年不死之屍,而且和常人無異。”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扶雨若玡道,“周常說了,要殺周老太太的是周老太爺和周家老四,他因為要替周老太太報仇,所以殺了周老太爺和老四,但是我覺得他應該在撒謊,不錯,周老太爺是要殺周老太太,但是殺死周老太爺的不是周常,而是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周老太太不是已經被下了勞什子貓鬼了嗎?她怎麽能殺周老太爺?”


    “反噬。”林禽平靜地道,“周老太爺被貓鬼反噬了。蠱毒反噬其主,是司空見慣之事,所以對煉蠱之人對蠱毒的把控要求非常高。煉蠱本就是殺人一千自傷五百的。”


    “不錯。可是周老太爺殺人無算,為什麽在殺周老太太的時候,反而被貓鬼反噬?”扶雨若玡問道。


    “這應該就和仙子嘴裏提過的周老太太的八字有關,或許是周老太爺煉製的貓鬼和周老太太八字相衝,所以導致了反噬?仙子我沒有練過道法,所以我不懂,隻是猜測。”


    “不是八字相衝,而是周老太太的八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說完,扶雨若玡拿出了周常給她的那張寫著周老太太的生辰八字的字帖。


    邢昊天湊了過去,看了一眼,疑問道:“這個八字天幹有正財庚金、正印甲木和食神己土,這些都是吉神。沒什麽特別的啊。”


    扶雨若玡冷冷道:“反過來呢?”


    邢昊天連連盤算,隔了不久才猛的一敲頭,跌聲道:“這八字格局……是月令七殺格!好凶,好凶,我的天哪!”


    扶雨若玡接著道:“若是女身男命呢?”


    邢昊天刷的一下臉都白了,連連豎起了大拇指,道:“了不起,了不起。天下居然有這麽硬的八字,了不起,佩服,掌眼了,掌眼了。惹不起,惹不起!”


    林禽和喻彬雖然不懂,但是看邢昊天那副模樣,也知道,這周老太太的八字定然是一個極為罕見的凶惡格局。難怪連貓鬼都咒不死她,還被她反噬了。


    “周老太爺隻知道用貓鬼害人,但是對命理之學並不精通,所以自食其果,也算是老天開眼,但是周老太太被貓鬼附身,但是命硬難死,如果按照常理來說,是要被貓鬼折磨終生,生不如死,還不如一死了之。”


    “於是周常登場了。”林禽接過了話頭,“他要救周老太太?”


    扶雨若玡歎了口氣道:“人心本善,周常說到底是周老太太的兒子,我相信他對周老太太不會沒有絲毫感情,我寧可相信他一開始是真心相救周老太太的,但是後麵,利益蒙蔽了他的心智,讓他變得喪心病狂起來。”


    扶雨若玡忽然道:“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紅手絹嗎?”


    林禽點了點頭,拿出了那塊猩紅的手絹,邢昊天一把搶了過去,嘖嘖稱奇道:“小子,不錯啊,有本事啊,才上天子殿幾天,就跟紅手絹的人打上了交道,羨慕啊,佩服啊,有種啊!”


    林禽沒好氣的道:“你少說幾句風涼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喻彬這個時候忽然插口道:“林禽,這紅手絹,真的是……真的是……那個‘紅手絹’嗎?”


    林禽點了點頭,而喻彬看著林禽的眼神,變得有點不自然了。


    邢昊天則一臉狹促地看著自己。


    林禽渾身有些不自在了,忽然道:“你們。你們見鬼了……”


    邢昊天猛地一把摟住了林禽的脖子,在林禽耳邊悄聲道:“不是見鬼了,是你要見紅了。”


    林禽喪氣地道:“我知道,被紅手絹的人纏上了,就隻有死路一條,你們要笑就笑吧,反正我不在乎。”


    “誰跟你說的?”邢昊天疑問地道,看著悄悄背過身去的扶雨若玡,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可是這小子,怎麽越笑越浪蕩,越笑越想讓人在他臉上糊一臉屎呢?


    “不是那種紅,是那種紅。”喻彬也湊過來湊熱鬧,神秘兮兮地悄聲道。


    “到底是哪種紅啊!我說你們有完沒完!”林禽大聲道。


    “你說是哪種紅。”邢昊天嘿嘿悄聲道,“你自己想想看,女人身上除了血,還有哪種紅。”


    林禽爆發道:“我怎麽知道是哪種紅!”


    “夠了!”扶雨若玡氣的渾身發抖,“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邢昊天和喻彬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了嘴巴。


    “我來說。林禽,我是騙了你,但是……邢昊天還是你說吧。”扶雨若玡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到一邊去說,別髒了我的耳朵。”


    林禽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被邢昊天拉到了一邊,邢昊天裝作個中熟客道:“禽.獸,我可要把醜話說在了前頭,這個桃花運呢,是好事,但是呢這個桃花也分很多種,有的呢,貌美如花,有的呢就是爛桃花,有的呢,還帶刺兒,還有的呢……”


    沒等邢昊天說完,喻彬湊了過來,腆著臉道:“不管好桃花,爛桃花,隻要是處.女我都要。”


    “啪!”邢昊天一耳巴扇了過去,罵道,“出口成髒,沒點讀書人的修養和內涵,死一邊去。”


    林禽還是不懂,疑問道:“什麽桃花,什麽處.女?”


    邢昊天摟著林禽道:“一世人兩兄弟,我也不跟你見外了,哥們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和哪個小娘子有過緊緊張張,親親我我,然後忽如一.夜春風來的那種?”


    林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問道:“什麽意思,你能不賣關子直接說麽?”


    “就是問你有沒有玩過處.女。”喻彬又摸著紅著的半張臉腆著過來,在旁解釋道。


    “轟!”林禽的臉猛地一下紅到了耳根子上,邢昊天連忙鬆開了林禽,指著喻彬道,“呐呐呐,是這小子說的,我可什麽都沒說,你要打打他啊。”


    “神經病。算了我懶得理你們,”林禽給了邢昊天一個白眼,“不知所謂!咳咳咳……仙子,我們剛才說到了哪裏了。”


    “別急麽。話還沒說完呢。”邢昊天一把親熱地摟住了林禽,林禽死命掙紮,可是邢昊天是何等力氣,在他的懷裏,林禽就像一隻雞子一樣,沒有半點掙脫的可能。邢昊天嘖嘖道:“說,有沒有,有還是沒有!”


    “說說說,怎麽樣,滋味怎麽樣,快說快說!”喻彬在旁幫腔道。


    “我這幾天都和仙子在一起,你們不信去問她。莫名其妙,不知所謂!”林禽大聲道。


    “我不信。”邢昊天連忙一把搶過了林禽手中的紅手絹,和喻彬兩人如同考古一樣仔細研究,然後表情大失所望,喻彬不死心地道:“你看這個紅點,是繡上去的還是沾上去的?”


    “繡上去的吧?”


    “我怎麽看像是沾上去的?”


    邢昊天道:“嘿!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像沾上去的了。還是你眼神好使,林禽,林禽過來,你也過來看看啊,你老實交代,有沒有撒謊,說說,滋味怎麽樣,好兄弟一起研究研究嘛!”


    扶雨若玡氣的用手扶住了額頭,此時此刻,她隻想拿起一把刀然後把邢昊天和喻彬的肚子一刀破開,然後扯出腸子,用腸子纏住脖子,整條舌頭都出來了,然後手起刀落!


    整個世界清靜了。


    外麵有周常虎視眈眈,四個人被困在裏麵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可是這兩人居然……居然開心地研究起來一塊紅手絹,而且一臉笑都那叫一個浪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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