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刀人看著扶雨若玡道:“那麽,他到底有沒有見過生死簿?”


    扶雨若玡輕輕搖頭,反問道:“你信嗎?”


    “我不信。”掌刀人眼神猶疑,沉吟了半晌,扶雨若玡道,“不,你信了。因為火居道人創派十年之後,便無辜橫死,對於他的死因,道門之中,早就已經議論紛紛了,他是因為泄露了天機,才會短命暴斃,否則以他的一身修為,就算不能白日飛升,得壽百歲之上並非難事。”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們天子殿的道士個個道貌岸然,明裏修煉的是符籙派的正宗道法,暗地裏修煉的卻是邪魔外道之術,火居道人正是因為走火入魔,才會爆體而亡!”掌刀人冷冷道,“我看,這個解釋也很合理。”


    “我天子殿創派百年,百年來,門下弟子謹守門規,並未做出任何違逆門規的事,如果創派祖師是邪門外道,又怎能成就我天子殿百年名門正派的名聲?”扶雨若玡神情恭敬,道,“天子殿創派祖師火居道人無論是道法還是人品,都配得上一代宗師之稱,先祖威名,絕不是幾個屑小之輩亂嚼舌根就可以辱沒的。”


    榮奎笑道:“哈哈,就算火居道人是一脈宗師,這與今日又有何關係,你不會告訴我,你能把已經死了快一百年的人從墳地裏麵挖出來,跟我們鬥吧?”


    扶雨若玡淡然道:“你可以把魏家宗神廟中的魏家先祖挖出來煉成僵屍,世間上又有什麽不可能呢?”


    掌刀人和榮奎的神情突然緊張起來了,扶雨若玡無端端提到開創天子殿的火居道人,必有深意,正如她說的,魏家先祖能夠煉成僵屍,那火居道人又有何不可?如果真的如扶雨若玡所說,“火居道人”要來救他們,那麽,自己煮熟的鴨子,說不定還就得憑空飛了。


    扶雨若玡道:“放心,榮奎你喪心病狂是你的事,我扶雨若玡就算是死,也不會做出有辱先祖的事情。”


    榮奎這才鬆了一口氣,對著掌刀人道:“先生,這個小丫頭伶牙俐齒,留著她恐怕夜長夢多,我看還是先把她殺了,我們帶著那小子下山,這件事情就算了結了。”


    掌刀人道:“我自有打算,放心,我對你的承諾,絕對算數。”


    “那就好。”榮奎點了點頭,退到了一邊。


    “接著說,火居道人是否見過生死簿。”掌刀人問道。


    “看來你很關心生死簿的事情。”


    掌刀人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換做是你的話,見到生死簿後,第一件事情是什麽?”


    掌刀人不答話,扶雨若玡接著道,“你不說,我替你說,如果是你的話,見到生死簿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將自己的名字從生死簿中勾掉,這樣你就可以輕易躲開歲月對修道人的禁錮,從容修道,畢竟,對於修道人最珍貴的,不是道法典籍,而是時間,人生百年,短短一瞬,除了那些有通天緯地之能的前輩高人,世人又有幾人能夠對抗光陰?”


    掌刀人冷哼一聲,算是承認,扶雨若玡看著他道:“所以,你永遠隻能是一個躲在陰暗處的老鼠,就算你是十二掌刀人之一,也永遠不會成為火居道人那樣開山立脈的宗師。”


    掌刀人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扶雨若玡,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


    扶雨若玡幽幽地道:“所以,我也認為,當年火居道人的選擇錯了。”


    掌刀人撫掌道:“扶雨若玡,你終於說了一句,我愛聽的話。”


    扶雨若玡道:“我的意思是,當年火居道人在勾去生死簿上人名的選擇上,錯了。”


    掌刀人臉色驟變,厲聲喝道:“這麽說,當年火居道人真的見過生死簿了,快說,生死簿在哪裏,如此重要的東西,我不信他不會將生死簿流傳於世,是不是還在這天子殿中,快說!”


    “火居道人若是將在陰界見過的生死簿臨摹於當世的話,必然會引起如你這等小人的覬覦,到時候天下又將翻起何等的腥風血雨,若是生死簿落入了心懷不軌之人手中,天下不然會有一場浩劫,我祖師慈悲為懷,又豈能讓這種隱患發生?”


    “我不信?!”掌刀人冷冷道,“掌握了生死簿,就等於掌握了數百年的人世走向,如此珍貴的東西,我不信他會帶進棺材裏麵!”


    這個時候,榮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掌刀人為何會如此緊張生死簿的存在。不錯,掌握了生死簿,就等於掌握了世人的生死陽壽,不用說別的,隻要自己在行軍打仗的時候,稍微避開那些陽壽正旺的領軍人物,專攻那些陽壽已盡之人,那豈不是……無往而不利……這東西的價值,隻要運用得當,絕對不比魏家十三血屍或者是殃神的價值小!


    難怪在他麵前一貫喜怒無常、深不可測的掌刀人,這下已經亂了方寸,亟不可待地追問扶雨若玡生死簿的下落。


    榮奎眼珠子一轉,橫向一步,就要將林禽控製住,他早已經看出來林禽乃是扶雨若玡的軟肋,隻要控製了林禽,扶雨若玡必然屈服,可是沒等他靠近,林禽身邊的唐勳早已經欺身而上,阻攔榮奎,見榮奎有難,魏無塵身法如電,射向唐勳,眼看幾人又要戰成一團。掌刀人怒聲道:“停手!”


    榮奎隻好怏怏地收手,唐勳也不追擊,抽身後退,魏無塵見榮奎無恙,自然也退在了一邊,掌刀人看著扶雨若玡,冷冷道:“你的故事很有趣,我還想繼續聽下去。說,當年在生死簿上勾掉的名字,到底是誰?”


    “我。”扶雨若玡坦然道。


    “你!”掌刀人無法相信,冷冷道,“不可能。我查過你的底細,你原本隻是寄養在太原邢家的一個婢女之女,後來偶然間被下山尋找弟子的佐求闕發現,帶回山來,我承認你確實記性奇佳,小小年紀就能夠讀遍道卷三千卷,古往今來無人能做到。但是我不信火居道人能料到身後近百年之事,而且就你口述,當年火居道人還魂之日,隻不過是一個不懂道法的文弱書生,又怎麽可能會算到你的存在?你不要騙我!”


    林禽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來,扶雨若玡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我一百年前就已經見過你了。


    這句話,林禽一直都記得,因為她知道,扶雨若玡絕不是信口雌黃或者喜歡開玩笑的人,她忽然說著這一句天方夜譚的話,必然有她的道理。


    難道……


    林禽看著扶雨若玡,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是卻成熟如同兩代人的女子,她現在的發絲似乎有點淩亂,衣衫上也已經被鮮血染紅,但是她那孤傲的氣質卻始終還在,安靜如湖水,淡雅若清茶。


    扶雨若玡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掌刀人的眼神變了,由開始的毫不相信,慢慢變得半信半疑,然後,他緩緩地開口了:“真的是你?”


    “火居道人俗名姓扶,他把我名字從生死簿中勾去的時候,我年方三歲。”


    “你……你居然是火居道人的女兒?!”掌刀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不可能,不可能……你居然是一個年過百年的老妖婆?這怎麽可能?”


    “不,我見過人間的歲月,也僅僅隻有二十餘年……”扶雨若玡緩緩道,“其他的時間,我都在沉睡……火居道人雖然在生死簿中勾去了我的名字,但我的陽壽卻始終不會變的……隻是,這段時間拉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三五年才會蘇醒一次,後來漸漸地,變成了一年,半年……最近十餘年,我才慢慢地隻會在冬季裏麵沉睡,而正是林禽,在冬季中喚醒了我,讓我在百年的時間裏麵,第一次看到了雪……”


    扶雨若玡看著林禽,眼神變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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