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個張衍宗這麽多年還呆在伏波村,目的就是相讓曾經那個他錯手殺死的心愛的女人複活不成?


    人死不能複生,這是三歲小娃兒都懂得的道理,很快張衍宗想複活的人已經死了數十年了,說句不好聽的話,恐怕現在連屍身都已經腐爛了,就算是張衍宗有通天的本事,林禽也不敢相信,張衍宗真的能夠讓馬飛禽死而複活的能力。


    但……


    萬一呢?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一山更有一山高,林禽不能用自己淺薄的認知,去揣度‘道’的高度——就像這個神秘莫測的伏波村,若非親眼所見,林禽怎麽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一處神奇的地方。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道門高人張衍宗親手打造的。


    一個道門中的精英中的精英,舍下了尊崇的身份,舍下了對道的探尋,而是心甘情願地用餘生去做一件看上去‘很無聊’的事情……


    那一定有他必須達成的目的。


    是什麽動力讓張衍宗在堅持,除了對馬飛禽的感情,林禽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


    如果張衍宗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馬飛禽的話,姑且無論成敗,林禽都必須對眼前這個老人家肅然起敬。


    張衍宗淡淡的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伏波村存在的意義了吧?”


    林禽道:“前輩,難不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馬前輩嗎?”


    “不錯。我知道你一定在笑我,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三歲小娃兒都懂,偏偏我這個老不死的卻要去勉強。”


    “那……馬前輩真的,真的能夠……活過來嗎?”林禽說出這樣的話,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說天方夜譚一般。


    張衍宗眼神忽然黯淡了,唏噓道:“我欠她一條命。”


    林禽黯然神傷,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去勸張衍宗,如果說張衍宗從親手殺死馬飛禽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心如死灰了的話,那麽這麽多年的堅持,一定生不如死,沒有經過了,而勸說人家‘放下’,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是林禽經曆過。


    他心也不由得飄了起來,腦海中閃過了無數人的畫麵,閃過了阿母,閃過了朱桑,閃過了柳夢蟬。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話,林禽會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她們複活。可是沒有如果。


    如果你愛一個人,而當那個人離你而去的時候,無論你道法多高,性格多兼任,曆經多少風雨,在那一刻,都會委屈傷心痛苦得像一個孩子。


    張衍宗見林禽不說話,兀自笑了笑,道:“你一定覺得我瘋了。”


    林禽搖頭道:“如果我有機會讓我心愛的人複活,也許我會做出比前輩更瘋狂的事情來。”


    張衍宗點了點頭,眼中忽然露出了溫暖:“我還以為你小子會和姓夏的那個丫頭一樣……哈哈,想不到……”


    林禽平靜的道:“因為我和前輩一樣,親手殺死過自己的愛人。”


    “嗬!”張衍宗想不到林禽忽然還有這樣的經曆,不由得對林禽刮目相看起來,又似乎同病相憐起來。


    林禽問道:“前輩,難道龍虎山的奇門遁甲之術,當真是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嗎?”


    “不能。”張衍宗搖了搖頭。


    林禽愣住了,脫口道:“既然不能,那前輩……”


    “我沒有讓禽兒死而複生的能力,龍虎山的奇門遁甲之術,隻能逆天改命,卻不能超越生死輪回,生死之間這一線,便是輪回中最重要的規則,我不想去挑戰這個不可能挑戰的難題。”


    “那前輩?”


    “我沒有讓禽兒死而複生的能力,不代表禽兒並非活不過來……”


    林禽一拍腦袋,道:“我知道,原來馬前輩並沒有死。”


    “隻要尚有一口氣在,你覺得我救不活嗎?”張衍宗認真道,“禽兒確實已經死了,但是死的隻是禽兒,卻並非是伏波一族的傳人。”


    林禽想了一下,才將這個如啞謎一般的關係理清楚了,大膽地猜測道:“莫非是馬前輩是伏波一族的傳人,所以,在生死之間,能夠和我們普通人有不一樣的地方?”


    張衍宗點頭道:“伏波將軍的族人,又豈能隨便死去,我做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等她而已。”


    “這麽說來……馬前輩能活過來?”


    張衍宗忽然笑了,而且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不錯,禽兒是可以活過來,但是我的陽壽卻隻有一年了,你說這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忽然,張衍宗哭了,眼淚汩汩地流了下來,喃喃道:“哪怕隻要我見一次她,跟她說一句話,就算是馬上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進阿鼻地獄,我都在所不惜。可惜……”


    “不過還好,你來了。”張衍宗忽然破涕為笑,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林禽真的被這個喜怒無常的老前輩攪得哭笑不得,但是沒辦法反駁,隻能跟著張衍宗走出了大門,張衍宗領著林禽向著街道裏走去,走到了一家人麵前。


    張衍宗推開了窗子,隻見在房間裏麵坐著一個胡子拉渣的中年漢子,他坐在一張破桌子前麵,手中拿著鮮紅的肉,在不斷的喂著關在籠子裏麵的一隻油色烏黑的渡鴉。


    “這個人你認得嗎?”


    林禽點頭道:“認得,我見過他兩次,第一次是來他家問路,第二次,他是帶我走出伏波村的那個船夫。”


    忽然間,林禽的眼神變了,瞳孔開始飛快的收縮,看著房間裏麵的那張床,久久開不了口。


    在床上,躺著一具死屍,死屍身體上的肉已經割得差不多了,露出一根根森森地白骨。


    張衍宗平靜的道:“他叫羅老三,死在床上的那個女人,是他的老婆。”


    “畜生。”林禽氣的渾身發抖,就要衝了出去,忽然間,張衍宗一把拉住了他,淡淡道:“你知道他的女人為什麽會死嗎?”


    林禽怒聲道:“無論如何,以人肉飼鴉,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他不僅用自己妻子地肉,喂養那隻渡鴉,還把自己九個月大的孩子,獻給了伏波將軍。而他的妻子就是因為受不了,才上吊自殺了。”


    “你都知道?”林禽忽然間想起來,張衍宗在伏波村的地位——就像一個全知全能的創世神一般的存在,這裏的任何人任何一點風吹草動,自然他都知道。


    果然,張衍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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