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合歡意味深長地看著林禽,道:“在你眼中,我碧桃山是否是聲名狼藉之地,而我月老也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對不對?”


    林禽冷冷道:“草菅人命,強迫別人婚嫁,難道還是光明磊落之事嗎?”


    “在碧桃山,所有的月奴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如果不是我,她們早就已經不知道餓死在哪裏了,她們依附我月下老人,無論身份地位,總比那些在勾欄妓院中的婊子強很多吧?而且隻要她們不違反我的規矩,我絕不會濫殺無辜,你說,對於月奴來說,我是她們的恩人還是仇人?”


    林禽道:“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逼著她們必須找一個男人嫁了吧?”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錯麽”月老令合歡緩緩道,“而且我從未強迫過一起婚姻,我給了她們充足的時間去尋找如意郎君,隻要用心去找,我相信天下人誰人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另外一半吧?再說了,我這種方式,總比世人強很多吧?你應該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女子可能在婚配的前一天都不知道自己的郎君長得如何,我盡心盡力為她們的婚事操心,難道不對嗎?”


    令合歡所言,也並非全無道理。


    林禽辯駁道:“但你為什麽非要逼著那些女子婚配呢?如果她們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但是又迫於時間將近,胡亂找一個的話,豈不是耽誤了她們的終身?”


    令合歡冷笑一聲道:“我盡心盡力撫養她們長大,需要的就是她們在成年之後,給我尋覓一個如意郎君,難道這個要求,還抵不上我對她們的養育之恩嗎?月奴的命,本來就是我的,我要的隻是需要她們遵循門規而已,每個門派都會有自己的規矩,盡然進了我碧桃山,就理應遵守碧桃山的規矩,我用門規處罰門中的弟子,難道也不行嗎?”


    “可你為何要夫妻同生同死?”


    “這也是我碧桃山的規矩。”令合歡緩緩道,“這個世間很多規矩都沒有來由的,也沒有對錯,因為規矩始終是強者製定的,而弱者隻有服從的權利,就如同今日岐山狐脈滅我碧桃山,她們遵守的是她們門中‘睚眥必報’的規矩,規矩沒錯,隻是我令合歡改變不了她們的規矩而已……怨不得人。”


    說到這裏,令合歡抬了抬眼皮,白眉聳動,對著林禽道:“你不也有你的規矩嗎?我不過懲罰我門中兩個月奴而已,你卻要揚言來我碧桃山滅我滿門……那你的規矩是對是錯?”


    林禽緩緩的道:“我不過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令合歡聽聞此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揶揄地看著林禽道,“你配麽?”


    林禽一言不發,緩緩地將長劍舉了起來,哪知道令合歡非但沒有防備,反而輕輕地將林禽的劍尖扒到了一旁,笑著道:“你很強,這點我必須承認,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年輕高手了,你的劍法和禹步應該是天子殿佐求闕的道法中演變出來的吧?很有新意,看得出你很是下了一番苦功,但是你單單想用這幾招縱橫天下,我看夠嗆,道門中一山更有一山高,想滅我碧桃山,除非是蘇念北這種級數的高手,可以單槍匹馬,前來挑戰,其餘的——小子實話告訴你,若不是我看在三五雌雄斬邪劍的份上,你那天進入碧桃山之前,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林禽心下凜然,這月下老人果然不好惹,自己隻是與他三五招簡單過招,他便能夠將自己苦心孤詣了一年時間演變的劍法識破,這份眼力,當真隻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當然也許是自己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不識江海浩瀚。


    而且,更讓他感到驚詫的事情是——原來月下老人,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行蹤了。


    想到這裏,林禽一陣後怕,隻覺得後脖頸處涼颼颼的一片,仿佛有冷風刮過。


    “不錯,我沒有殺給你紅手絹的那個月奴,確實是想引你上山,我也很想知道,那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蚩尤眼……嗬嗬,世人無知,才會以訛傳訛,稱之為蚩尤眼,那我也姑且用蚩尤眼三個字來稱呼之,我的確想見識見識蚩尤眼,到底和那個傳說是否吻合。”


    “你到底要說什麽?”林禽緩緩道,“若是你再耽誤,岐山狐脈的人,很快就會追殺上來了。”


    “不急,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月下老人嗬嗬一笑,“如果有些話不說清楚,我怕是永遠沒有機會說清楚了。”


    月下老人忽然道:“你是否相信,人有前世?”


    林禽不知道為什麽令合歡忽然會這麽問,並不作答,但是月下老人似乎根本不期盼他的回答。


    月下老人自顧自地道:“人死之後,黃泉路,奈何橋,一碗孟婆湯,進入枉死城,從此前世皆忘,重新轉世輪回,但是如果一個人記得起他的前世,又會是一種什麽景象呢?”


    “換句話說,如果一個人能夠知道,另外一個人的前世,又會怎麽樣?”月下老人紅潤的臉上充滿了酡紅的光,就像剛剛飲過了美酒一般:“一個人的前世,有可能是販夫走卒,也有可能是王公將相,也有可能是修真之人。”


    月下老人笑著道:“想想看,如果你碰巧,看到了一個世外高人的前世,會是一種驚喜?你可以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前世所有的道行的經驗,什麽道門珍稀秘籍,什麽修真不二法門,你都可以輕而易舉得到。”


    月下老人說到這裏,看著林禽,眼神中充滿了期望道:“換做是你,你希望得到麽?”


    林禽聽得不由得匪夷所思,冷靜的道:“這與偷有什麽區別?”


    “偷?”令合歡愣了一下,轉眼哈哈大笑道,“偷,這個詞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不錯,就算依你所言是‘偷’,那也是光明正大的偷,你可知道,這幾十年,我為了這件事情,費盡了多少心血麽,就算得到了,也是我應得的。”


    令合歡歎了口氣道:“你以為我這麽多年,圈養這麽多女子作為月奴,要他們尋覓自己的如意郎君,是吃飽了沒事做麽?我這幾十年都在專心致誌地在做一個實驗,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實驗已經沒有辦法再做下去了。”


    月老充滿了期待的神情,看著林禽道:“你願意幫我繼續做下去嗎?”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林禽冷冷道,“我也不想知道你這幾十年到底在做什麽齷齪卑鄙的勾當。”


    令合歡絲毫不以為意地道:“我已經把你的名字透露給了岐山狐脈,你殺了柳夢蟬,便是岐山狐脈必殺之人,如果你拒絕我的話,你絕對逃不出岐山狐脈的手掌心。”


    “你隻有死路一條。”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跟邪魔外道為伍。”


    “而且,沒有我,你永遠不可能找到慕容倩雪,不僅這樣,你救出去的那個女人也很快就會死,如果沒有我的解藥的話。”


    “但是如果你答應我了,我不僅可以帶你出去喝靳珮瑤團圓,還會把慕容倩雪不少一根頭發的交給你,甚至——”令合歡頓了頓道,“送你一場你想都不敢想的大造化。”


    見林禽絲毫不為所動,令合歡緩緩道:“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現在別無選擇。信我,你可以安然身退,我甚至可以讓你從今以後脫離岐山狐脈的追殺,和靳珮瑤白頭偕老,不信我,你將失去一切。”


    令合歡看著林禽,等待著林禽的答案,他相信,林禽現在和他合作是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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