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禽彎下了腰,飄蕩在空氣中腥鹹的血腥味道,讓他開始不停地嘔吐著,直到吐出了苦若黃蓮的膽汁。


    陰屍鬼兵,這就是費左青口中提到過的榮奎的陰屍鬼兵。


    他一直在演戲,一直在演戲,他是故意把趙彥武的部隊騙進城中,然後故意讓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


    目的就是為了讓趙彥武肆意屠殺自己的兵,然後施法,把曾是一個個活人的手下和百姓,全部變成陰屍鬼兵?!


    那些可都是跟隨者榮奎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啊。他居然做得出?!!


    那些可都是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啊!他居然做得出?!


    這個畜生,他還有沒有一點人性,還有沒有一點良知?!


    “榮奎,你給我出來,我林禽今日不殺你!枉!為!人!!!”


    目睹眼前的慘狀,林禽睚眥俱裂,仰天悲鳴。


    那鼓聲,似乎又在某處響了起來。神奇的律動,響遍了整個衡陽城。


    更遠處,城牆邊上的一處角樓之中,和林禽同樣目睹到這一切的從燁,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臉上已經盡是痛苦的神情。


    “這畜生,一定會地獄的啊……”


    林禽的目光慢慢地收回來,看著遠方那府衙。


    鼓聲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操控這些鬼兵的榮奎,也一定在裏麵。


    林禽提著三五雌雄斬邪劍的手在不停地顫抖著,指尖已經微微發白。


    “隻有殺了榮奎,才能阻止這些鬼兵濫殺無辜!”林禽一念至此,就要向著府衙的方向掠去。


    “不要丟下我啊,不要丟下啊!”趙四抱著林禽的腳踝,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


    他知道,隻要林禽一走,自己必死無疑。


    “等我殺了榮奎,我自然會回來救你。”


    “我不信,我什麽都不信。”趙四雖然被嚇破了膽,但是這個選擇還是很正確的,就是死死抱住林禽的大腿,他知道,這個時候,唯一的生機就是死死抓著林禽,林禽去哪裏自己就去哪裏。


    自打進入衡陽城中,趙四的確一直在幫助林禽,雖然是出自於私心,想林禽幫助自己解除詛咒,但是客觀上確實給了林禽提供不少便利,再加上趙四的“夫人”因為林禽的緣故,至今生死不明,現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丟下趙四,確實太沒有義氣,但是——如果帶著這麽一個累贅,怎麽去找榮奎報仇?


    “我看,你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我保證殺了榮奎之後,立刻來找你。”


    “我不,我不,林老弟,林大哥,林祖宗,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啊!”趙四根本不聽林禽解釋,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潑皮耍賴之術。


    “可是,我要去殺榮奎,你跟著的話隻會白白送死!”


    “我不管,我就要跟著你,你到哪裏我就要到哪?林老弟,我不想死啊!”


    趙四哭得如喪考批,看著城中的慘狀,趙四現在是腦海中一片空白,林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是死,他也要緊緊抓著這根稻草。


    林禽歎了口氣道:“好吧,這把劍給你,你找個地方躲起來,這樣總行了吧?”


    說著林禽遞出了手中的三五雌雄斬邪劍。


    趙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林禽道:“沒了劍……那你……”


    “你不要是不是?”林禽作勢要收回三五雌雄斬邪劍。


    “要要要!”趙四疊聲道,不由分說從林禽的手中搶過了三五雌雄斬邪。他見過這把劍的厲害,知道這是名副其實的護身符。


    解決了趙四的問題,林禽不再停留,飛速地向著府衙的方向掠去,看著林禽遠去的背影,趙四擦了擦眼淚,大聲道:“林老弟,你可要早點回來啊。”


    林禽身形如電,很快便來到了府衙的屋簷之上,濃厚的血腥味道刺鼻難聞,入眼處,屍橫遍地,還有幾個目露綠光的怪物,在貪婪地啃食著地上的屍首。可想而知,這裏曾經發生過何等慘烈的戰鬥。


    這些怪物,不同於尋常鬼怪故事中的“僵屍”——至少,林禽試過,用鎮靈符對這些“僵屍”似乎作用不大,而他們身體中,好像充滿了蠱毒,就和魏無塵的身體中的那些是控心蠱一模一樣。


    “控心蠱”是用來攝人心魄的蠱毒之一,凡是被種上了這種蠱毒的人,心智會被施術人控製,但是這僅僅隻能控製活人,絕對沒有控製死屍這一說法。


    但是這些被控製的人,明明已經死了,他們身體上的彈孔就是證明。


    死人也能被控製?林禽不解。


    這也倒罷了,但是他們的身體為什麽會變得和魏無塵一般,刀槍不入。而且他們的速度,比活著的時候,明顯要快了很多……


    急速的身法,加上刀槍不入的身體。


    這些人如果被一個野心家控製,那麽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支隊伍能夠抵擋。榮奎若是徹底地掌握了操控這支上萬人部隊的詭術……那麽,毫無疑問,天下即將迎來一場慘烈的浩劫……


    想到這裏,林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還有那幽幽傳來的,極為有節律的鼓聲……


    這鼓聲,林禽熟悉無比,他可以斷定,這鼓聲就是桑木鼓,來自於自己家鄉特有的桑木鼓。


    自己的族人已經全部被榮奎殺死了,除了她,還會有誰會桑木鼓,又還有誰能夠控製控心蠱?


    “難道真的是她?”


    林禽心潮起伏,如果真的是洞女的話,自己該如何麵對?


    在老家的寨子裏麵,自己從小就是被人稱作“狗雜種”的私生子,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隻有洞女娘娘,是唯一對自己好的那幾個人之一。


    如果是她背叛了村子,引榮奎進村的話,那洞女娘娘,也成了自己複仇的對象。可是自己對她,能下手嗎?


    各種思緒湧上了林禽的心頭。


    林禽捏緊了拳頭。心中在滴血。


    思緒翻湧之間,街巷中傳來了一聲慘叫。


    林禽被這叫聲吸引,不由得回頭一看。


    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慌不擇路地亂轉著,不時回頭看著,身後是三五個窮追不舍的陰屍鬼兵。


    婦人氣力已經衰竭,腳下一個不注意,被絆倒在地,那幾個陰屍鬼兵立刻衝了上來,眼中露出碧綠的幽光,狠狠地向著婦人的喉間咬去。


    婦人絕望地慘叫了一聲,將手中的嬰兒死死地護在懷中,生怕那些鬼物傷害了可憐的孩子。


    林禽認出來了這個婦人。


    正是不久之前,自己救下的那個婦人。


    那些陰屍鬼兵貪婪地啃噬著婦人的身體,但是對婦人懷中的孩子不屑一顧,一點興趣都沒有。


    其實林禽知道,早在自己救了這個婦人之前,婦人懷中的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林禽渾身冰涼。


    那鼓聲若有若無,無處不在。就像閻王爺的催命符。


    殺了榮奎。哪怕隻能救一萬人,救一千人,救一百人!


    立刻殺了榮奎。


    哪怕隻能救一個人!


    鼓聲頓止。


    洞女看著得意洋洋的榮奎。


    “他來了。”洞女緩緩道。


    “我知道。”榮奎仰頭望天,他打出信號彈時候,留著的那個大洞還在。


    陽光正好,隻是已近正午,微微有些刺目。


    榮奎眯起了眼睛。


    洞女看著榮奎,冷冷道:“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我答應過你,我絕對不會親手結果他。”榮奎回答道,將“親手”兩個字咬得極重。


    “但是我也不能傻傻地待著,任由他來殺我對不對?”榮奎笑了笑道,“這小子現在本事大了,早非吳下阿蒙了,我很怕他的。”


    “我隻要他活著!”洞女盯著榮奎,榮奎似笑非笑。


    “我們來打個賭。”


    “賭什麽?”洞女問道。


    “賭今天這衡陽城中,注定隻能走出去一個人。”榮奎老神在在地道,“你猜是我,還是他?”


    洞女沒有回答,榮奎自問自答地道:“那,我賭一定是我。”


    “哈哈哈……”榮奎猖狂地笑著,聲振屋瓦,被貓在屋頂的林禽聽得一清二楚。


    “榮奎,納命來!”屋頂上林禽忽然大聲叫道,聲音中灌注了他這兩年來每日吐納修煉的最為精純的先天真氣。


    聲音傳遍了衡陽城的每一個角落,甚至蓋過了無數痛苦無助的哀嚎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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