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


    湖南省自古以來的政治經濟中心。幾年之間,數易其主,如今的老板姓唐。


    唐夢宵蹲在一張太師椅上,光著膀子,一身黝黑發亮的腱子肉讓他看上去像一隻隨時會跳起來將人撕碎的豹子,而身上多處觸目驚心的疤痕,則代表著他行伍出身,在刀山血海中摸爬滾打,踩著無數的屍體,才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桌子上的文件已經堆了小山一般的高,唐夢宵嘴裏麵含著半根油條,不停地寫寫畫畫,時不時地嘴裏還會蹦出幾個和他身份不相符的粗鄙詞語。


    門開了,唐夢宵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那個人走了進來,“啪”地雙腿一並,對著唐夢宵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唐夢宵哼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大帥……”來人也不多廢話,一口氣將最近的軍事政治情報一並稟告,唐夢宵隻是“嗯嗯”地哼了幾句,對匯報的人,連正眼都沒有看一下,也不知道聽沒有聽進去。


    “娘的!”唐夢宵忽然叫了一聲,將筆扔在桌子上,整個人往後一靠,將一雙錚亮的馬靴搭在了桌子上,雙手枕著後腦,呻吟道:“哪來的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破事,存心氣死老子還是要怎麽著。”


    匯報的軍官想接話,但是又不知道怎麽接,隻能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唐夢宵這才發現有人在,嗬嗬一笑,披了一件軍裝站起身來,笑道:“安斌來了啊,快坐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老站著,這裏又沒有外人,坐坐坐……”


    安斌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屬下還是站著舒服。”


    唐夢宵一聽,便不在勉強,道:“還有別的事情嗎?”


    “還有幾件小事……”安斌沒有說完,唐夢宵一揮手道:“小事情你自己解決就可以了,不必匯報。”


    “和林禽有關……”安斌小聲道。


    “哦?”唐夢宵一聳肩膀,抖動了一下軍衣,然後將手穿過袖子,開始裝模作樣地扣起了扣子,道:“說下去。”


    “就在昨天,軍情處的人得到消息,親眼看見林禽和易琦有過接觸。易琦還花了大筆價格,買了三十個林禽捏的泥人。”


    “哦?那小子捏的東西真還賣出去了?”唐夢宵笑著道。


    “是啊,易琦明顯就是在拉攏林禽,大帥我們也要不要?”


    “不行,”唐夢宵搖頭道,“我那個兄弟的脾氣我算是摸透了,你隻需要好好盯著就行了,千萬不可以幹涉我兄弟的任何行為。”


    “是……”安斌還是有些不放心,提醒道:“那我們要不要在易琦那邊動下手腳。”


    “哈哈哈……一個假王爺,一個真太監,再加上一個江湖上的混混,能夠翻起多大的浪……”唐夢宵樂不可支,仿佛聽到了什麽愚蠢的笑話一般。


    “可是上次的事情?”


    唐夢宵忽然間笑容一斂,冷冷道:“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出手的是一個叫薛定芳的人,那人擅長用蠱,說是和猜王同出一門,也是雲南穀的人,不過最近幾十年,他似乎已經脫離了雲南穀,獨自在道門中闖蕩,是一個職業殺手……手下有好幾筆血債,去年三月十五日,在北平東尾巴胡同28號,他曾經和易琦有過接觸……”


    “讓小刀會隨便找個人殺了他,然後把他的人頭給我送過來吧。”唐夢宵道。


    “不用抓活的?”


    “不用了,這種級別的殺手對我們沒有任何作用,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喜老頭子既然不講江湖規矩,那我也要‘好好’地回敬他。你查了沒有,最近他們那邊有什麽動作?”


    “喜太監那邊最近派出了很多人往江西那邊去了,去的是皂閣山,估計和皂閣山最近出的那個傳聞有關?”


    唐夢宵一皺眉道:“又是那個活死人的消息?”


    “是啊,皂閣山的人原本想瞞,但是那道光真的太刺眼了,現在想捂蓋子都捂不住了。皂閣山索性搞一個道門大會,說是請天下的道門共同觀禮,等待老祖宗白日飛升,哈哈,龍虎山的道門大會剛剛落幕,皂閣山又來一出,今年的江西真的熱鬧啊!”


    唐夢宵一癟嘴,不屑地道:“我信了他個鬼,死了五百年,忽然間複活了,還,還要成神仙了?鬼才信,成了神仙了不起啊,是能見到耶穌還是見到聖母瑪利亞?搞的我煩躁,等哪天,老子弄幾十門大炮把他們皂閣山給轟了,看他怎麽成仙!”


    “大帥是終於打算出兵江西了嗎?”安斌忽然間興奮起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唐夢宵一愣,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小子,才過了幾天的太平日子,這就按捺不住了?”


    “江西那群慫蛋,大帥隻需要給我三個營,我保證能夠打下南昌!”


    “不行。”唐夢宵搖頭道,“江西那邊的勢力錯綜複雜,龍蛇混雜,而且什麽鬼新思想活躍,我估計最近兩年肯定得出大事情,我們要是這個時候插手的話,隻怕會讓自己弄一屁股的屎……再說了,湖南這把板凳我們都還沒有坐穩呢。”


    安斌聞言有些失望,怏怏地道:“那大帥不打算插手江西了嗎?”


    唐夢宵哈哈一笑道:“別的本事我唐夢宵沒有,做一根攪屎棍我還是合適的,老太監既然去了,我們也總不能閑著,也要做點什麽才好……可是,我們要做點什麽呐?”


    唐夢宵用手摸著下巴,在廳中不斷地踱步,安斌靜靜地等著,他是唐夢宵的心腹,知道大帥雖然看上去不拘小節,但其實是心思極為細膩的人,局勢變化無常,他自然得深思熟慮好好安排。


    “啪!”忽然間唐夢宵用手猛地一拍安斌的肩膀,安斌嚇了一跳,唐夢宵興奮地道:“有了!今天幾號。”


    “七月初九。”安斌連忙回答。


    “七月初九,那離中元節不遠了啊,這麽好的日子,也該看看我的林禽老弟去了,給他拜拜壽,說聲節日快樂什麽的。”


    “大帥……好像中元節是鬼節,活人不過的。”安斌哭喪著臉道。


    “你懂什麽!”唐夢宵大手一揮,“道門中的事情,你明白還是我明白?對了,我們也不能空手去吧,給我準備大香燭紙錢什麽的,給我兄弟一並送去。”


    “大帥?”安斌猶豫地道,“您這是要去拜訪還是要去上墳啊。”


    “你看你,沒點幽默細胞,好了,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去準備吧,七月十四,我們準時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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