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曾經在城裏遇見周嬤嬤,這才明白楚默淵為什麽趕她離開,淺淺給周嬤嬤一筆銀子,並遣人送她去尋找兒子、安度晚年,這件事楚默淵知道,卻假作不知。


    雖然沒有抄家滅族,但皇帝將章妃的黨羽一一從朝堂上拔除,因此楚明文連小官都當不成,隻能到書鋪裏抄抄寫寫,賺點潤筆費。


    楚默淵的兩個繼弟去年出獄了,出獄後抑鬱不得誌,又不肯放下身段工作賺錢,一家五口窩在租來的宅子裏,成天吵鬧不休,一次喝醉酒,兒子竟然打老子,打得楚明文頭破血流、手骨斷裂,大半年都不能靠抄寫賺錢。


    強勢的章氏成天罵罵咧咧,逼著丈夫去找公婆接濟,可惜都被國公府下人給攔阻,日子過不下去了,楚默凊將妹妹嫁給一個五十幾歲的四品官員為妾,本想靠著那筆聘金過上一兩年的,沒想到楚默禾染上賭癮,沒多久錢就沒了。


    愛情、親情一天天消磨殆盡,生活像一柄沉重的枷鎖,壓得楚明文喘不過氣,年初章氏生病,卻沒有銀子可治,兒子不理,楚明文隻能眼睜睜看著章氏死去,死後一張破席卷上,送進亂葬崗。


    章氏死後,楚默淵就不再探聽那一家子的消息。


    人都是這樣的,隻要生活得夠好,就會忘記過去,因此楚默淵漸漸淡忘過去的不幸,而楚明文卻深陷不幸當中,並且將會被糾纏至死。


    楚默淵摟著淺淺道:「你不必那麽辛苦,我們的錢夠用了。」夠用十輩子了。


    「工作不僅是為賺錢,還是為著成就,眼看大燕百姓不再受饑荒所苦,你不覺得快樂嗎?」


    楚默淵點頭,這點他無法不同意。


    每年因天候關係,多少會有幾個州縣因水患、旱災而缺糧,楚默淵便會派人將遼州的糧米、藥材,以皇帝、太子的名義送往該地。


    此舉不是為了出風頭、博名聲,也不是要積德修來生,他隻是希望天底下的百姓都和自己一樣,在最辛苦的時候,有人為他們送來一捧甜。


    那個滋味,會讓人有不放棄的勇氣,讓人願意頂起壓力、再接再厲。


    「爺,四皇兄和冉莘到哪裏了,不是說要來嗎?」


    冉莘在點點之後生下一對兒子,幾個月前,一封書信送到遼州,說要帶點點、木槿和兒子來看淺淺,可都過去四、五個月了,直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影。


    「應該快了,許是一麵走一麵玩。」


    聽說燕曆鈞那對兒子皮到令人發指,無法控製,常常氣到老子暴跳如雷。


    這就是人生,有個乖巧到教人妒嫉的女兒,自然得補上兩個讓人發狂的兒子。


    「我真想念冉莘和點點,不知道點點還會不會學人說話?不知道冉莘是不是和過去一樣厲害。」


    冉莘很酷,不光因為她會縫屍體,還因為她看得見鬼魂,她是第一個知道梅雨珊換了靈魂的人。


    「點點不再學人說話,冉莘也不縫屍體,不過京城有破解不了的命案還是會請冉莘出馬。」楚默淵臉上帶著淡淡的歉意,如果不是淺淺不停懷孕,他就可以帶她進京,帶她見見許久不見的朋友親人。


    淺淺捧起他的臉,衝著他丟出一臉甜笑,她總是能夠知道他在想什麽。「不是你的錯,是我喜歡很多孩子,生命的延續會讓我更確定,這裏是我的家、我的世界。」


    她知道他的身世故事,也向他交代自己的來曆,她不喜歡秘密,不喜歡對深愛的男人保密。


    將淺淺抱上膝間,他很高興能夠被她看透看穿。


    馬車停下,門房上前道:「京城裏來了貴人。」


    貴人?淺淺驚呼一聲拔腿就跑,忘記自己肚子裏的貨兒,她一麵跑一麵喊:「冉莘、點點……」


    那動作又嚇出楚默淵一身冷汗。


    冉莘聽見淺淺的聲音,忙拉起點點走出大廳。


    淺淺看見兩人,撲上來,一把抱住她們。「好想你們、好想你們……」又哭又笑,她停不下眼淚和嘴巴。「冉莘,你不知道我多倒黴,四皇兄命人把我迷昏,抓我的手指蓋下賣身契,就因為他誤會我是百合,誤會我會和他搶你……」她早就存下一肚子話想對冉宰告狀。跟隨在後的燕曆鈞聞言猛咳好幾聲,但他就算咳死了也阻止不了淺淺的抱怨。


    不過,另一個聲音卻成功地阻止了淺淺。


    「原來朕錯怪默淵,始作俑者是老四啊?」


    聞言,燕曆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後背冷汗直流。


    淺淺鬆開冉莘和點點,迎上皇帝的視線,皇帝一左一右牽著她的兒女,滿麵慈祥,他笑得不像個威武皇帝,而是像個……父親……


    兩人目光相接,熟悉感油然而生,彷佛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原來,這就是血緣關係,就是血脈相連,原來,她並不是突兀地闖進異世界的生物,這裏有她的親人、她的長輩、她生命的延續……


    看著愣住的妻子,楚默淵一哂,牽起她的手,走向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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