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是親婆媳,朱太君從不會擺婆婆的款。見碧薑臉色有些白,忙催她回去休息。


    碧薑今日是初潮第一天,確實有些不太舒服。聞言沒有推拒,便起身告辭離開。起身的刹那,隻感覺又是一股潮湧,恨不得立馬回屋換衣服。


    出了朱太君的院子,再也不藏著,任由侍劍扶著,快步走回去。


    回到屋子,又是一番清洗換衣。等到一切消停,躺到床上時,據九掀著簾子進了屋。


    挽纓和侍劍退出去,屋內隻剩夫妻兩人。沒有旁人在,據九徑直坐到床邊。猶豫幾下,終是伸出手,隔著錦被按在她的腹部。


    「很難受嗎?」


    碧薑「撲哧」一笑,搖了搖頭,「比起刀傷劍傷,算不了什麽。」


    一提起刀傷劍傷,他就想到她最後受過的傷。那麽深的傷口,連皮肉都翻卷起來。血不停地湧著,好不容易才止住。


    比起戰場上的無情,回到京中所經曆的事情皆不值得一提。


    「我剛才見過北郡王世子。」


    很平常的一句話,但碧薑卻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點不尋常。


    北郡王世子此次進京的意圖到底是什麽?既然不是為立太子之事而來,那麽還有什麽是比立太子更重要的事情?


    據九看著她,眼眸深處有一絲掙紮。


    若說她之前最在乎的人,非先帝莫屬。


    她與先帝兄妹深情,自小一起長大。先帝於她,既是一同長大的夥伴,又是世間最親密的人。若是她知道先帝之死是人為,不知會做出什麽事情?


    他的表情凝重,這樣的表情她極少在他臉上看到。他的臉上仿佛永遠都是冷靜的,淡淡的,並沒有什麽值得重視的事情。


    「可是事情十分棘手?」


    她琢磨著,能是什麽事呢?


    沒有聽說哪裏出了天災人禍,也沒有聽說邊關有急報?


    「事關重大,恐怕就連北郡王世子都不敢貿然上折。」


    「什麽事,你說吧。我不是從前的我,這天下再有什麽事情,與我現在一個深宅婦人有何幹?」


    據九眼神箍著她,一字一句,「先帝之死,怕是人為。」


    碧薑心神一震,瞳孔猛地睜大。


    什麽?


    皇兄是被人害死的?


    以前她就隱約有些疑惑,皇兄自小與她一起長大,習武練劍。不說身體健壯如虎,但比起大多數男子,身體都是極好的。


    是以,皇兄登基沒幾年,居然心瘁而死,她根本就不願意相信。但是無論是太醫的診斷用藥,還是皇兄表現出來的症狀,都表明確實如此。


    皇兄登基後宮人妃嬪不多,加上育有皇子的僅皇嫂一人。且那時候安親王府早已空置,皇室之中,除了自己,再無其他血親。


    沒有帝位之爭,誰會去害皇兄?


    「是誰?」


    她想知道,到底是誰喪心病狂,膽大包天到毒害一個帝王。且連太醫和身邊的人都沒有察覺,如此可見此人隱藏得如此之深。能夠悄無聲息地害死皇兄,想想都令人膽寒。


    據九知道先帝在她心中的地位,眸色一暗,道:「趙太後,或者說是趙太傅和趙太後父女倆。」


    他們?


    她的手緊緊地握緊,指甲掐進肉裏。怎麽會是他們?一個國丈,一個皇後,為什麽會害皇兄?


    「為什麽?」


    論理由,他們是最沒有可能害皇兄的。可偏偏是他們,到底是為什麽?她的眼中射出強烈的恨意,如果真是他們,那麽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血債血償,趙氏一個都別想逃!


    「他們深受皇恩,且那時候皇侄已經出生,後宮之中再無其他的妃嬪育有皇子。他們為什麽要害死皇兄,若是為了江山,有些說不通。江山遲早是傳給皇侄的,他們急什麽?」


    據九眼眸幽深,北郡王世子若不是握有確實的把握,不會向自己透露半點風聲。對方選擇漏口風的對象是據九,足見北郡王父子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他們二人,在世人的眼中,皆是大長公主最親近的人。其次,據九並未偏向大皇子一派。


    更重要的是,皇貴妃是當年大長公主相中的人。


    憑這三點,足以讓北郡王父子視他們為自己人。隻是北郡王父子想不到現在的玉山郡主就是已故的大長公主,結果比他們想象的更要好。


    碧薑看著他,眼中有疑惑有悲痛。


    「當年,先帝偶爾想起安親王一脈,隱有不安,怕還有餘黨存世,於是派人暗查。不想查來查去,竟得知一個天大的秘密。安親王原本沒有反心,皆是被人慫恿的人。而慫恿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太傅,趙太傅可以說是安親王幕後的軍師。彼時,你父皇沒有重用他,相反便是太傅一職,也僅是排在另一位太傅的後麵。」


    她眼中閃過驚訝,趙太傅原來是安親王的同謀。父皇在世時都沒有查出來,可見他隱藏得有多深。


    如此心機深沉之人,怪不得連帝王都敢謀害。


    「先帝怕弄錯了,命人細查,不想被趙太傅察覺。他怕趙家會被誅族,於是先下手為強,趁先帝未查清之前,命趙太後換了陛下的一味熏香。那熏香並無毒,需另一味藥引相合,才能不知不覺中令人力衰體竭。」


    後麵的話不用他說,碧薑已能想到。趙氏當時是皇後,宮中一人獨大,無論是換熏香還是放藥引都太過方便。便是太醫探出什麽不對勁之處,也會被她擋回去。


    皇兄不會想到是枕邊人害自己,以為自己醉心朝政,真的虧空了身體。所以直到最後,皇兄都沒有半點的懷疑。


    她的手慢慢握成拳,一拳砸在錦被上,「趙氏該死!」


    趙家確實該死,謀害帝王,那可是滅全族的死罪。可是陛下是趙家的外甥,且大皇子亦是趙家女所出。


    這也是北郡王世子顧忌的地方。


    因為一個不好,反倒會讓趙家反咬一口,說他們是誣蔑,意在扶皇貴妃母子上位。


    所以,此事得尋一個合適的時機,秘報給陛下。而這個去秘報的人,北郡王世子屬意他。隻有他這個局外人去捅破此事,才最有說服力。


    「北郡王掌握了證據,為何不上奏?」


    「他們有顧忌。」


    碧薑冷冷一笑,什麽顧忌,那是私心?人都有私心,她不是不知道。其它的事情她可以不管,也可以不去追究。但皇兄之死,恕她不能忍!


    再是怒恨交加,她的腦子也是冷靜的,這就是皇家人的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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