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見他一臉回味的樣子,不太能理解這種感受,她是滴酒不沾的。


    她掃了眼隻餘父女倆的廳堂,壓低聲說:「爹爹,您實話告訴我,您與煜王爺到底是什麽關係。您知道他要造反吧。」


    她忐忑了一下午,這事不說個明白,她晚上怕是要睡不著的。


    顧丞直接就被唾沫給嗆到了,眼神慌亂地看著女兒,咳得連臉都紅了。


    沈卿卿沒想到他這樣激動,忙給他順氣兒,「您別著急,慢慢說。」


    慢慢說,這種事能是慢慢說的?!顧丞簡直要被女兒的大膽嚇死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他啞著聲說:「誰告訴你我知道的!不!誰告訴你煜王要造反的!」


    沈卿卿對他這露出的些許厲害很無辜:「當然是他自己和我說的。」


    顧丞再度被嚇得咳嗽起來。


    ——什麽時候?!


    沈卿卿見他總是這樣大驚小怪,也怕再慢慢說要將人嚇得更不好受,忙將在配殿的事情說了,當然是瞞下了偷看嬴戎身子一事。


    顧丞聽完真是寧願自己還醉著。


    煜王這算怎麽回事!


    私下見他閨女,給他閨女送鋪子,還要拉她閨女上船?!


    「煜王是要做什麽!」顧丞一下沒忍住脾氣,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


    沈卿卿就看見碟子裏的蜜餞跳了幾下。


    就守在屋外的劉磊看了進來,輕輕咳了聲。顧丞聽到聲響反應自己過激,抿了直唇,再見女兒微睜大了眼看自己,忙又扯出笑來。


    「嚇著卿卿了。」


    他到底是領兵慣了,生起氣來那股氣勢十分駭人。沈卿卿也是首回見這樣的父親,是有些震撼,也扯著嘴角笑。


    顧丞以為真將她嚇著了,懊惱不已,將這筆帳又算到了嬴戎身上。他緩了緩說:「為父是一直知道煜王的心思,其實可以說滿朝大臣都知道才是。」


    他正色斂了容,沈卿卿亦端正了坐姿,聽他慢慢說來。


    「在李王反之前,大臣們都認為該先反的是煜王,沒想到最後李王被他斬於刀下,順勢壓住了其它藩王。那個時候如果他若要反,應該有六成的機會,但他沒有,而是斬殺李王向睿帝獻忠。」


    「這事之後,煜王依舊一如既往,隻要能不到都城,就守在封地。他封地就在幽州,離山西是十分近的,亦是要地。而我知道他投誠睿帝是假,是因為偶然撞到了他帶著人到山西暗運一批兵器。」


    說起這事,顧丞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運走的兵器,是直接劫了朝廷給山西的那一批。我助兵部追蹤時,他就那麽在半道笑吟吟攔住我,孤身一人……說是來給我報信,讓我不要再前進了,因為救命之恩特此送信。」


    沈卿卿沒想到當年有這樣的事,不由得聽入了神,催促道:「後來呢。」


    「後來我心裏也是打怵,跟著我來的副將都是過命之交,我就命在原地紮營逗留一晚。而後我一人偷偷繼續趕路,隻是走出三裏路,就目睹一場廝殺,兵部領前的六十餘人,包括當時的兵部右侍郎,全死於他派來的人手中。」


    顧丞想起那夜,覺得連月光都是血紅的。


    「右侍郎死前還咒罵了一句什麽淫|亂宮闈,孬種。」那麽些人中,唯獨右侍郎是嬴戎露的麵,手起刀落,屍首異處。


    「是罵煜王?」沈卿卿一愣。


    「應該是,我其實也曾聽聞,當年煜王生母了為保下他與先帝有些傳言。但宮中之事一個不好都是要掉腦袋的,這樣的傳聞也不是人人都知,我也是聽兵部右侍郎醉話時說的。」


    說著,顧丞又補了句:「原兵部右侍郎是當今麗妃娘娘的嫡親兄長。」


    沈卿卿沒想到問個煜王造反之事,還牽出宮廷秘聞,說不震驚是假的。顧丞接著說:「所以我是一直知道煜王有造反之心,這些年來,他勢力也是暗中滲透朝堂,如今樞密院元同知不也與他有來往。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何一直遲遲不動手。」


    顧丞想不明白,總感覺他在顧及什麽,或者又是等待什麽。


    「我知道事情後,也一直不安,也做好煜王會拉攏或要對我不利的思想準備。但他也沒有,從不主動聯係我,似乎也不怕我將事情跟陛下說。這樣一個人,讓我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的不怕,極可能是連睿帝都已經不懼了。」


    說到最後,顧丞歎一口氣:「我沉默,同樣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希望煜王看在當年救命之恩份上,真的反了成帝,在兵戎相見後,饒我家人一條生路就可。」


    「您……」沈卿卿明白了,若是換了她,也會這樣選擇。「那如今他接近女兒是什麽意思?正式拉攏?他不可能認為私下見我後,我會對您隱瞞。」


    顧丞沉默了下去,他一時亦摸不透。


    沉默間,他抬頭看了看燭火下側顏如玉的女兒,莫名地心頭一跳。


    隻是女兒還是一臉茫然,他隻能拚命將冒出來的想法壓下去,或者是他多心了。


    此時在煜王府的嬴戎正用暮食,秦晉被他下令陪用,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們王爺自打顧娘子走後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這哪是體恤自己,讓自己吃頓好的,根本是在懲罰吧。


    秦晉看著一案的菜肴,食不下咽。


    終於,他忍不住了,膽戰心驚地問:「王爺,屬下鬥膽請您明示,您對三娘子是不是……喜愛?」


    正要去夾魚肉的嬴戎手一頓,似笑非笑抬頭看他:「你覺得呢?」


    秦晉一窒,都和人衣衫不整了,他當然覺得是!


    但秦晉不敢說,隻能繼續低著頭。


    青年公子擱下筷子,安靜的屋內那輕輕的聲響叫人毛骨悚然。


    秦晉有種自己也許要慘了的絕望,卻是聽到一道溫潤的聲音說:「是,往後見她如見吾。」


    他怔然,嬴戎已站起身,負手走進內室,留下兩道吩咐:「務必趕在嬴睿前找到陳姓朗中,把東西都吃了,別浪費。」


    秦晉看著內室門口微微晃動的珠簾,半晌才一副要哭的樣子執起筷子,將堆滿桌的菜都吃了。而當夜,煜王府所有人都知道王爺身邊最得力的秦扈從在茅房就沒出來過。


    已是入夜時分,夏蟲的鳴叫聲在草叢間此起彼伏。沈卿卿躺在榻上輾轉反複,怎麽都睡不著,聽著那些蟲叫聲越發的心煩。


    她不由得坐起身,看向窗子。窗外月光黯淡,落在窗柩間隻餘微光,視線所到之處都朦朦朧朧。


    她隻能又躺下,心裏全是晚間顧丞說的話。


    嬴戎心思昭然,這天下總是要亂的,這對偶然救下他的顧丞來說,真不知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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