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回是要被顧丞恨個半死!


    元臨坐在榻邊,目光陰沉沉的望著燭火,在跳躍的光忙,他目光又突然慌亂的閃了閃。


    樞密使遇襲,會不會是煜王所為?


    一是讓陛下心中更加斷定是蜀王刺殺,心虛襄州之事,完全將自己洗清,又能順帶借著睿帝將蜀王在朝中的人清理掉一些。二是擾亂他心神,讓他無暇顧及別的事。


    元臨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正確。


    再有就是襄州衛早與和蜀王勾結一事,煜王恐怕也早清楚,他卻不動,任由氣急攻心的睿帝衝在前麵。蜀王因此也隻會更加恨睿帝。


    元臨細細想著,額間冒了汗來。此時夜風從窗口吹進,讓他猛然打了個激靈,竟是發現自己連中衣都汗濕了,正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他此時卻沒有再顧及自己身上驚出的狼狽,一把抓起配刀,出了值更室的小院子,直奔一處。


    在元臨將將出了樞密院衙門的時候,有一道身形從暗巷中閃出,一路尾隨,最後卻迫於他的警惕隻能中途放棄。那尾隨之人大該顧忌了下他離去的方位,轉而往煜王府的方向去。


    翌日晨露未散,沈卿卿就早早醒過來。


    早有顧丞派來的人守在院外,聽到院子響起動靜,便將昨夜將元臨抓包的事兒告知。沈卿卿聽得一臉凝重。


    派人阻攔的居然是元臨?


    她擰著眉,瓷白的小臉上還帶著狐疑。


    直覺告訴她應該不會是元臨的。元臨上回夜探侯府,連嬴戎進府都沒有發現,導致狼狽躲在床下,說明他根本沒有探子在侯府。所以他不可能會知道自己在招婿。


    這件事情根本沒有公開,先前的人都又出了事,哪個還有臉敢往外說,外人更不可能知道。


    猜來猜去,其實元臨是成了替罪羔羊了吧!


    畢竟元臨當天告白,嬴戎晚上前來時就知曉了。


    她想得眉心直跳,心中暗罵一句真是隻千年狐狸,居然能猜到他爹爹會設下陷阱,就那麽脫身了。


    ——她要不要告訴他爹爹真相呢?


    沈卿卿突然覺得這樣也蠻有意思的,而且她也不能這樣被動,若是當場將暗中搞鬼的嬴戎抓住,他又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總是要說清的。


    她打定主意,梳洗後直接去尋了顧丞,要顧丞再繼續幫著招婿。而她並沒有告訴顧丞,後麵有個嬴戎,她還要親自上陣,將人逮住收拾一頓!


    顧丞覺得抓到元臨後,事情肯定就能順利了,當然是喜樂嗬嗬地點頭應承。


    隻是這幾天都將好的都挑了個遍,顧丞手頭上一時也沒有了人選,隻能是再重頭篩選合他心意的。


    沈卿卿在這段時間中倒也沒有閑著。


    顧家如今的事務已經落在她肩膀上,她大致了解了情況,就順便將帳本看完,又去鋪子轉了轉。


    其實顧丞記在方氏名下的鋪子就有兩間賣香料的,隻是都是從別處進的成品,生意一般般。她就動了心思,索性在自已院子裏改了個製香室,對著方氏留下的配方親自動起手來。


    這一紮頭用功,是有成效的,成功配出了一較為罕見的線香。是似梅香一種極淡的香味,一旦沾在衣裳上,可以持續整整兩日,比市麵上那兩三個時辰就散去的熏香有競爭力多了。


    她迫不急待一試,讓已在香鋪多年的調香師進了府來,趕著做出一些,放到鋪裏頭看效果。


    開頭一兩日是鮮少有人問津,在第四的時候鋪子一開門就連人都擠不下,本就不多的線香被搶購一空。更有者放言要高價從他人手中購買,竟是生生就炒作得聲名四傳。


    顧丞聽到女兒幹了這樣不得了的事也是詫異。


    他專門開的兩家賣香鋪子其實是個念想,總覺得這樣妻子從未離開過他身邊一樣,卻是叫女兒又恢複了當年方家的盛景。


    當年方家所製香的,許多都是千金難求。


    顧丞望著亭亭玉立的女兒,與有榮焉。


    就在父女倆收獲喜悅時,顧丞也決了人選,亦一切準備妥當,連人都已安排好。一路有人護著,暗中接到侯府。


    沈卿卿微微一笑,在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喊來桐月,兩人頭耳相交,竊聲竊語許久。在最後桐月了然的眼神中相視一笑。


    以為顧丞要消停一些時日的嬴戎當天下午再度收到消息。


    ——沈卿卿招婿的人選又暗中到都城了,如今已在客棧住下。


    夕陽斜暉照灑著大地,透過霞雲的柔光氤氳。夏日的臨晚時分不再讓人覺得那麽悶熱,長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歸家的、準備淌晚市的百姓來來往往,是繁榮昌盛之景。


    突然間,擁擠的人群中響起一陣抱怨聲,是一位穿著褐色細棉袍的小郎君拿了太多東西,那大包袱將路人撞得都得退兩步。


    隻見那小郎君背著大包袱直走進街邊上的客棧,掌櫃的認得他,忙打招呼:「李小郎君回來了,哎喲,這是買的什麽,一大包的。」


    小郎君嘿嘿一笑,麵上都是喜色:「穿的,我要見重要的人,自然得穿好一些。」


    掌櫃的心中就嘖嘖兩聲。


    那麽個大包袱,得買了多少衣裳,視線就又在他麵容上轉一圈。想這小郎君長得俊秀,再穿得好些,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也就那樣了吧。


    在掌櫃的恭維聲中,小郎君上了樓,直接進去一間廂房,反手就將門柵上了。


    是十分警覺的樣子。


    在他身影被掩門後,有兩位尾隨他上樓的男子相視一眼,又重新回到大堂叫了酒菜。一直用到小郎君也喊來暮食,在靠近端食的小二身邊製造了小小的狀況,悄無聲息將一些粉末放進了酒壺中。


    自此,小郎君在屋裏是再沒有一絲動靜。


    月華幽幽透出雲層時,整個都城不複宣鬧。靜謐的夜裏,客棧關上門板,值夜的小二趴在櫃台中打瞌睡,不見有幾道人影快速無聲上了二樓。


    而那幾人直去的地方,正是下午與掌櫃說話的小郎君住處。


    隨著門柵吧嗒一聲落地,屋門隨之被推開,幾人中一位錦衣公子獨身入內。


    屋裏還亮著微微的燭火,燃了多時的蠟燭底部凝滿了蠟淚,露出隻餘少許的燈芯,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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