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嘉宜定了定神,上前福一福身:「二哥,我是嘉宜。」


    陸顯下意識還了一禮:「我是陸顯。」


    韓嘉宜含笑點頭,心想,或許昨夜她在手劄裏記的「二哥活潑友善,可親近」似乎需要改一改。


    誤會解釋清楚後,眾人不再提及此事。不過陸顯不著痕跡打量了韓嘉宜幾次,時而搖頭,時而輕歎,被父親橫了一眼,立馬老實了。


    晚間,長寧侯與妻子商量:「下個月老夫人過壽,大辦吧。」


    正在卸耳環的沈氏手上動作微頓:「行啊。」她停頓了一下:「上個月不是才說老夫人今年不是整壽,不大辦了嗎?」


    長寧侯笑了笑:「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嘉宜來了,跟那會兒又怎麽一樣?借這個機會,教京城裏的人都知道,咱們長寧侯府也有個賢良貌美的千金小姐。」他半真半假歎了口氣:「唉,就怕到時候求親的人把門檻踏破,你又心疼。」


    沈氏嗔道:「胡說什麽呢?」她雖然這麽說,可心裏卻覺得不無道理。


    韓嘉宜在長寧侯府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長寧侯府人不多,內務由她母親沈氏做主。沈氏真心疼愛這個女兒,對她嗬護有加,唯恐委屈了她。陸侯爺待人溫和寬厚,每次見她總是笑嗬嗬的。老夫人常年禮佛,不大喜歡小輩們往跟前湊,連晨昏定省都免了。


    主子們對她尊重,下人們自然也不敢怠慢了她。他們直接稱呼她為姑娘,仿佛她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千金。


    當然韓嘉宜自己也大方懂事,進退有度,教人挑不出錯來。


    沈氏為女兒感到驕傲的同時,又不免心疼而遺憾。嘉宜如果在她身邊長大,不知是不是也如現在這般。


    沈氏給韓嘉宜安排的院落位置較為偏僻,但是環境清幽,采光也好。她所住的房間窗外有幾株垂柳,枝條柔軟鮮綠,生機盎然。


    韓嘉宜午睡起來,推開窗子,盯著窗外隨風擺動的柳條看了一會兒。她思緒飄飛,忽的靈光一閃,讓雪竹取出筆墨紙硯。


    正欲動筆,卻聽雪竹笑道:「姑娘,表小姐過來了。」


    雪竹口中的表小姐正是二哥陸顯的嫡親表妹陳靜雲。


    陳靜雲生的嬌小玲瓏,皮膚白淨,看上去柔柔弱弱。之前韓嘉宜聽母親講過,說這位陳小姐膽子小,不愛說話。然而韓嘉宜到陸家才四五天,就發現母親對這位陳小姐可能不甚了解。


    大約是之前身邊沒有年紀相仿的女性,韓嘉宜來到陸家之後,陳靜雲對她格外親近,儼然是把她當做了閨中密友。


    她們兩人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近,可是陳靜雲依然時常過來找她,或是一起說話解悶,或是邀請她一起做針線。


    韓嘉宜放下手頭的東西,站起身,看向慢悠悠走過來的陳靜雲。


    「嘉宜,你在做什麽呀?」陳靜雲聲音很輕,語速也慢,嬌嬌柔柔,分外惹人憐惜。


    「我準備寫字呢。」韓嘉宜連忙吩咐雪竹上茶。


    陳靜雲輕笑著擺手,杏核眼彎成了月牙狀:「不用麻煩了,你要是不忙,跟我一起去園子那邊走走好不好?今兒天氣挺好的,咱倆一起說說話,散散心,豈不更好?」


    韓嘉宜聞言看向窗外,風吹柳動,她立時應允。


    長寧侯府的園子建的不錯,布局精美,花木繁多。不知名的花卉開的正好,淡淡的香味彌漫在鼻端。


    兩人一道行走在花園間的小路上,韓嘉宜認真聽著陳靜雲的介紹,時不時點一點頭,表示知曉。雖然娘說,陳小姐膽子小,不愛說話,不過在韓嘉宜看來,靜雲說的還是蠻多的。當然,這一點她很喜歡。至少從陳靜雲這裏,她對長寧侯府中的諸人又多了一些了解。


    四下並無旁人,陳靜雲輕輕歎一口氣,在一株海棠邊站定。


    「怎麽了?你不開心?」韓嘉宜問,「是誰欺負你了嗎?」她尋思著陳靜雲跟她處境相似而又不同。寄人籬下,難免會有不如意時。


    「不是。」陳靜雲搖了搖頭,「我娘今天跟我說起親事了。」


    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提到「親事」二字,她俏臉微紅,目光也有些躲閃。


    韓嘉宜聽到親事,心頭一跳,沒留心對方的神情,隻隨口道:「提到親事很正常嘛,你今年就要及笄了對不對?」


    「不是我的親事!」陳靜雲滿麵通紅,匆忙辯解,「是表哥的。」


    「表哥?」韓嘉宜有些詫異。


    陳靜雲向前快走了幾步,邊行邊道:「就是二表哥啊,他是我親表哥。」


    長寧侯府主子不多,關係有些複雜,韓嘉宜當然知道陳靜雲口中的表哥是指二哥陸顯。她點一點頭:「嗯,二哥的親事怎麽了?有人給他提親了?還是說梅姨媽替他看上了哪家姑娘?」


    「那倒沒有。」陳靜雲搖了搖頭,「我娘就是替他發愁。」她又輕輕歎一口氣:「唉,論理說,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的親事上有老夫人,下有侯爺夫人,怎麽著也輪不到我娘操心。可是你知道,我娘隻有一個姐姐,她那個姐姐又隻有表哥一個兒子。說句托大的話,我娘是把表哥當親兒子疼的。」


    韓嘉宜「嗯」了一聲:「嫡親的姨母,自然是很親的。」


    「我表哥今年都十六了。」


    韓嘉宜心說,十六歲也不算很大。然而轉念想到一事,她又有些心虛。她念頭轉了一轉,陳靜雲跟她提這些,是不是想要她給母親捎句話,留意一下二哥的親事?


    「唉,其實主要還是大表哥的緣故。」陳靜雲輕歎。


    兩人邊行邊談,不知不覺到了假山旁。


    韓嘉宜下意識問道:「大哥?大哥訂的親事對二哥有影響?」


    這幾日她在長寧侯府,都沒再見過陸晉,當然也沒聽說府裏有大少奶奶。她琢磨了一下陸晉的年歲,猜測他雖未成親,不過親事八成已經定下了。


    陳靜雲麵露詫異之色:「你不知道麽?大表哥沒有訂親啊。他母親是成安公主,他小時候由太後撫養了一段時間。太後說大表哥的婚事,不讓咱們家裏管……」


    韓嘉宜恍然:「太後要給大哥指婚?」


    「不知道呢。」陳靜雲輕歎著搖了搖頭,「我聽說,大表哥和明月郡主一起長在太後跟前。可能太後真有指婚的意思吧。不過也不一定,明月郡主早到了定親的年齡,太後如果真有這想法,也不會拖到現在……」


    「明月郡主?」韓嘉宜訝然。她在睢陽時聽說過明月郡主。知道其父母雙亡,被太後認成孫女,養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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