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嘉宜輕歎一聲,一時也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她也端起了酒杯,嚐試著喝了一口,眉毛、眼睛都皺在一起:「大哥,如果有證據證明是她要殺我的話,朝廷會治她的罪嗎?」


    「嗯?」陸晉搖了搖頭,「不會。」


    韓嘉宜覺得有些不是滋味,胡亂說道:「也是,她是金枝玉葉,我是平民丫頭。怎麽會治她的罪?大哥還和她青梅竹馬……」


    聽她提起自己和明月「青梅竹馬」陸晉心口驀地一緊,打斷了她的話:「不是這樣,和青梅竹馬沒關係,和身份也沒關係,主要是因為此事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她畢竟是敕封的郡主。」


    他輕聲安慰她:「不過,老天已經懲罰了她。終身與病痛相伴,並不比律法應判的輕。」


    還有她一直深受背德的心理折磨,那才是真正折磨明月郡主的事情。


    韓嘉宜「嗯」了一聲,心說也是。她之前翻看過律書,知道如果嚴格按照本朝律法來的話,明月郡主這種中途阻止刺殺,最後也沒造成犯罪事實的情況,根本不會判的有多重。何況那還是太後麵前的紅人,朝廷也要顧忌太後啊。


    不過她心裏到底是有些憋悶。她數次遭到刺殺,如果不是福大命大,隻怕已經入土很久了。可她也很清楚,這是無奈之舉。她重重歎了口氣,頗不放心:「那她以後還會殺我嗎?我那天根本什麽都沒看到,我連和她私會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她的臉因為喝酒而染上了一些紅暈,她此刻眉毛輕皺、暗暗發愁的模樣,落在陸晉眼裏,可憐又可愛。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不會,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而且,她也知道了,你對此事一無所知。」


    韓嘉宜「哦」了一聲,又試著喝了一口酒,她放下酒杯,手托腮:「那她私會的人是誰啊?總不會是皇帝吧?」


    她話一出口,清楚地看到大哥手裏的酒杯抖了一抖,他眼中寫滿了驚詫。


    韓嘉宜瞬間睜大了眼睛:「不是吧?」


    她知道「寶兒」是郡主後,也想到了同郡主私會的人有問題,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敢往皇帝身上想的。然而大哥的神情明明白白告訴她,她說中了。


    難怪壽宴那天,大哥急急忙忙帶著她躲起來。難怪他就是不肯告訴她,私會的人是誰……


    她有點懵:「皇上和郡主,這,這不是……」


    太後正式認了郡主做孫女,上了玉碟,昭告天下。那郡主就是皇帝的侄女啊。


    陸晉「嗯」了一聲,心想她受此事之累,多日寢食難安,她既然已經猜到了真相,他也就沒必要刻意隱瞞。


    韓嘉宜仍沉浸在驚訝中:「那為什麽是郡主想殺我,而不是皇上?」


    按常理來說不應該是皇帝更注重名聲嗎?難道郡主是在替皇帝頂罪?不過好像也不對,如果是一國之君想殺一個人,不至於三四次都殺不掉。


    想到這裏,她不免有些慶幸。


    這一點,陸晉不能回答她,因為最開始,他也以為是皇帝下的手。皇帝和明月郡主之間的種種以及明月郡主的近乎病態,他不好對她說,他也不想髒了她的耳朵。於是他沉聲說道:「可能是因為撿到你耳墜的是郡主。不說這些了,吃菜,一會兒都涼了。」


    「哦。」韓嘉宜極聽話,果真低頭吃菜,也順便喝兩口酒暖身子。習慣了果酒的味道,感覺還不算太壞。


    困擾她多時的安全問題終於解決了,她感慨萬分,胃口也比先時好了許多,一麵吃菜,一麵喝酒,不大一會兒,小臉已經紅撲撲的了。


    「過兩日,你就可以回長寧侯府了。」陸晉放下筷子,「你之前住的院子,需要重新修整,院牆也要重新加高一些。」


    「好呀。」韓嘉宜抬頭,衝他仰著臉笑,「大哥,我敬你一杯吧。」


    她不由分說為他們倒滿了酒,一雙眼睛映著跳躍的燈光,極其誠懇:「大哥,這些日子,多謝你了。真的,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啦。」她輕輕笑了一笑,緩緩續道:「我小時候,一直遺憾沒個兄弟姐妹。現在我不遺憾了,因為大哥就是很好的兄長啊。」


    她最開始還特別怕他,相處的久了,尤其是這一段的時日的相處,她想當初是自己狹隘了。大哥外冷內熱,對家人真的很好啊。


    燈光下,少女淺笑盈盈,一雙明眸寫滿了信賴。


    陸晉心口一熱,沒喝多少酒的他,忽然覺得有些微醺,心跳仿佛也漏跳了一拍。他定了定神,滿飲一杯,輕聲道:「你既然說了我是你兄長,那我護著你,就是應該的,又何須言謝?」


    「你說的也對哦。」韓嘉宜嫣然一笑,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喝了酒以後的她,活潑愛笑,容光豔麗,讓人不敢逼視。


    陸晉垂眸,不與她目光相對:「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早點歇著吧……」


    他話未說完,就見她直接趴在了桌上。


    陸晉微怔:她這是喝醉了?他頗有些哭笑不得,她才喝了多少啊:「嘉宜,嘉宜……」


    她咕噥了一聲,模模糊糊,聽著像是「大哥」。人卻沒有醒過來。


    陸晉心尖微燙,耳根也有點灼意,他低頭,將遮在她臉上的頭發拂去,心裏竟莫名的酸酸漲漲。他輕歎一聲,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她的身子不重,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穩。


    把她放在內室的床上,他本欲給她除掉鞋襪,然而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轉身出去,喚了信得過的婆子來幫她收拾。


    他則輕輕舒了一口氣,踏著積雪回了自己的房間。


    嘉宜的安全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但這件事並沒有真正結束,明麵上總要有個說法。


    關於皇帝的私事自是不能提的,一切隻能另行找個理由,推到其他事情上。


    明月郡主自那日被馬蹄所傷之後,就一直湯藥不斷,不過到底是控製住了傷勢,沒再惡化,日後需要好好靜養。


    太後心疼至極,千秋節也不想過了,隻拉著明月郡主的手:「你得早些好起來,寶兒,你得好起來。」


    明月郡主天生體寒,她冰涼的手被太後握在手心,心緒複雜,良久,卻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嗯。」


    當得知明月郡主要見自己時,陸晉有些詫異,他解決了手頭上的事情後,進宮去見太後和明月。


    明月郡主比上次見到時,氣色稍微好了一些,人卻更加消瘦,頗有弱不勝衣之態。看見陸晉,她扯出一抹笑意:「我跟他說,我要出宮靜養……」


    陸晉了然:「他的意思呢?」


    明月郡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的意思?他自是不想她離開他的視線。但是她真的太累了。她得試著遠離了。


    她皺了皺眉,輕輕按住胸口,試圖減輕疼痛:「你那天說的,等我身體好轉就實施的懲罰,先記著吧。我今天請你來,主要是因為我想起有件東西忘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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