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嘉宜抱著母親撒嬌了好一會兒,沈氏終於改變了主意。


    罷了,她先收著,反正將來都是給嘉宜的。早給晚給都一樣,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不過說起「小孩子家家」,沈氏不由地想起一件事來。


    她今日進宮,遇見了東平公主。東平公主說起嘉宜許親的事情,又說起平安郡王對嘉宜的欣賞。沈氏也不傻,當然能猜出東平公主言外之意。再一想那次嘉宜在崇光寺遇刺後,平安郡王還找了兩個會武功的丫鬟想要保護嘉宜,似是更驗證了這一點。


    在皇宮裏,沈氏轉了話題,不再提此事。但如果東平公主有心,她一次的逃避根本沒什麽用處。


    她想,不如趁著這次機會,探一探嘉宜的口風。


    輕咳一聲,沈氏問道:「嘉宜和平安郡王熟悉嗎?」


    「平安郡王?」韓嘉宜略一遲疑,「認識,但不算熟悉。王爺和二哥是同窗好友,我跟著二哥,有幸見過王爺幾次。哦,那回在崇光寺,還是他幫忙送咱們回來的。不過,熟悉嘛……」她猶豫了一下,搖頭:「還真不算熟悉,總共也沒見過幾麵。」


    沈氏沉吟:「原來如此。」


    「娘怎麽忽然想起他了?」韓嘉宜問道。


    沈氏笑笑:「今天進宮拜見皇後娘娘,出來時遇見了東平公主。公主誇了你幾句,還說平安郡王也很賞識你……」


    韓嘉宜輕輕點頭,如此倒也不奇怪。平安郡王就是書坊的大東家,他是挺欣賞澹台公子的。


    「那你呢?你瞧著郡王怎樣?」沈氏盡量自然問道。


    「我嗎?」韓嘉宜詫異地看了母親一眼,心裏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麽怎麽樣?」


    上一次這種類型的對話,發生在她與爹爹之間。她當時老老實實回答了對徐玉樹的看法,沒過多久,爹就口頭同意了她和徐玉樹的婚約。


    娘這次無緣由地提到平安郡王,會不會也是這樣的情況?


    她並不想和平安郡王有什麽糾葛啊。


    沈氏見女兒不答,輕聲詢問:「是啊,你說你也見過他幾次。那你瞧著,他這個人如何?」


    韓嘉宜心思轉了幾轉,很快有了主意。她故意皺眉,麵顯難色,也不回答,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到底怎麽樣?」沈氏不解,「你倒是說話啊。」


    重重歎了一口氣,韓嘉宜環顧四周,仿佛是在確定周圍沒有旁人,才小聲說道:「娘,這話我隻跟你說。你可千萬莫告訴旁人。」


    她如此神秘,也勾起了沈氏的好奇心。沈氏傾身湊近女兒,也壓低了聲音:「你說吧,娘不告訴旁人。」


    韓嘉宜咬了咬牙,一橫心,緩緩說道:「我覺得吧,不是很好。我不大喜歡。」


    「啊?」沈氏微驚,「為什麽?」


    平安郡王怎麽會給嘉宜留下這樣的印象?平安郡王年紀輕輕,雖身居高位,卻毫無架子。他相貌不錯,待人和善,又是郡王之尊,嘉宜怎麽得出這樣的結論來?


    韓嘉宜在心裏暗暗對郭越說聲抱歉,繼續說道:「是啊,反正就是覺得不好,不喜歡。」


    沈氏穩了穩心神:「為什麽這樣說?」


    韓嘉宜不慌不忙說道:「他剛見我,就叫我妹妹,輕浮。聽二哥說,他在書院,學業還沒二哥好,估計也不聰明……」


    她跟平安郡王不熟,說這番話時,不僅心虛,還說不出多少在點子上的。她此舉隻是想讓母親打消把她和平安郡王湊往一處的念頭。


    事實上,她對平安郡王印象並不壞。二哥的好友,也幫過她,肯定不是壞人啊。他唯一讓她心存芥蒂的也隻有那一件事。


    當然,說起來也不能怪他,畢竟他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她到底心裏有點不舒服,明明答應了她,卻沒做到,而且後來連半句解釋都沒有。不過這件事並不能詳細地說給母親知曉。因為一旦說出來,還會涉及她私下寫書以及二哥開書坊等事。


    沈氏初時還以為是什麽緣由,聽女兒說了一會兒,也沒聽到說出什麽實質性的東西來,反而是女兒有些孩子氣的小任性。


    不過沈氏並不討厭這種小任性,反而心裏隱隱有些歡喜。在她看來,這證明女兒跟她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少。


    沈氏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笑道:「隻是因為這些嗎?」


    「這些還不夠?」韓嘉宜反問。


    沈氏搖頭,心說,當然不夠。不過似乎也證明了嘉宜對平安郡王確實沒有一丁點心思。


    其實,她自己心裏也很矛盾。平安郡王和繼子陸顯相熟,她對平安郡王並不陌生。若他隻是普通後生,並非王爺之尊。那還好說,但他有王爺的身份,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嘉宜是睢陽韓家的女兒,長寧侯府的繼女。這個身份,嫁給一個郡王,高攀太多了。作妾的話,委屈嘉宜。做正妻,隻怕也不容易。


    不過平安郡王父母雙亡,管他的隻有一個姑姑。若真嫁給了他,倒不用擔心婆媳相處問題。


    沈氏一時半會兒想了很多,說出口的卻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誰都會有點小毛病,不是什麽大事。王爺幫過咱們,咱們不是那種不懂知恩圖報的人,自當心存感激。你方才那番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韓嘉宜「哦」了一聲,看母親神色也看不出什麽。她心想,可能是想多了,娘不是試探她口風要給她訂婚約。


    ——或許不是可能,而是事實。她和王爺,不管怎麽說都不相配啊。


    韓嘉宜有些懊惱,最近是怎麽了。先是夢到和大哥成親,後是誤以為娘想把她和平安郡王湊對。這一點都不像她,不能再這樣了。


    沈氏也不過是探一探女兒的口風。畢竟東平公主並沒有直白地說出來,而且嘉宜還沒及笄呢,想這些有點早了。


    於是沈氏便轉了話題,說起其他的。


    比如陸顯的學業、陸顯的親事,說著說著又說到陸晉身上去了:「宮裏以前透過信兒出來,我們也不敢私下做主給世子定親。他這樣,你二哥也隻能先不提親事。對了,還有個靜雲。她也及笄了,也該相看人家了。」


    韓嘉宜心頭一跳,心說,來了,又來了。又想起昨晚的夢了。


    那隻是一個夢而已啊。


    她同母親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很顯然沈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到她昨晚守歲,睡得少。沈氏不免心疼,輕聲道:「我不鬧你了,你回去歇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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