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陸顯毫不猶豫點頭,「我的馬車還在書院門口,正好一起回去。」


    他們在書院,都簡單學過書畫。陸顯筆走龍蛇,畫了表妹的肖像。他擱下筆:「這麽多天了,也不知去了哪裏。會不會被當作流民給抓起來?」


    郭越端詳了畫像,想的卻是另外一種可能:這姑娘生的貌美柔弱,孤身一人在外,恐怕很難生存。真被當作流民抓起來還好一些。他更擔心的是會不會被迫為奴為婢,或者是遇上不該遇見的人,送到了什麽肮髒所在。甚至是已經不在人世……


    但這些猜測,他自然不敢直接告訴好友,隻說道:「我這就讓人悄悄去找。」


    畢竟姑娘家,名聲要緊,不能聲張。


    陸顯自然感激不盡。


    郭越笑笑:「咱們之間,還說什麽謝?如果真找不到,還是報官吧,或者讓錦衣衛幫忙。」


    陸顯遲疑了一瞬,點頭:「嗯。」


    姑娘家名聲要緊,可是再要緊,都不及性命重要。他暗自祈禱,希望表妹沒事。


    陳靜雲這些天身體有點不舒服,腦袋時常隱隱作痛,腦海裏也浮現出一些零星畫麵。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和她自己丟失的記憶有關。可是,每當她去努力回想時,都頭痛欲裂,也想不起來。


    她的異樣,早有人告訴了季安。


    季安這段日子,心情不大好。他努力布局,皇帝最終還是放過了陸晉。他不免感到失望遺憾,他早知道皇帝感情用事。當這感情用事的對象,是他自己時,他覺得還好,這是一大優點。可當這感情用事的對象換成他的對頭,他就感覺很不妙了。


    不過唯一能讓他感到安慰的是,皇帝得知陸晉的身世後,到底還是生了提防的心思,撤去其錦衣衛指揮使的官職。如此一來,陸晉似乎也不足為懼了。但是沒有斬草除根,終究還是留有後患。


    這些天,季安老老實實就跟在皇帝身邊,細心伺候,不敢有任何異動。


    聽說葉婉兒姑娘最近頻頻頭痛,季安怔了一瞬,輕哼一聲:「那就請大夫啊,跟我說就不痛了麽?」


    這不是宮中妃嬪們慣用的伎倆嗎?多日看不見皇帝,佯稱病痛,想哄得皇帝去看望,得享恩寵。這姑娘賺他回去,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季安原本不想理會的,但不知為何,他眼前時常浮現出那雙眼睛,水汪汪,怯生生,讓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向皇帝告了假,出宮而去。


    不過他出來的不是時候,小光告訴他,葉姑娘剛服了藥睡下了。


    「嗯。」季安神色淡淡的,倒也瞧不出什麽。


    「主子,把她叫醒?」小光試探著道,「她這幾天一直頭疼,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算了。」季安擺了擺手。頭疼睡不著?是因為陸晉被撤去了職務?可她又是怎麽知道的?陸晉把她安排在他身邊,究竟是什麽用意?


    「主子?」


    季安麵色微沉:「讓她睡,我回去了。」停頓了一下,他又道,「等她醒了,就說我來看過她,見她睡著,就又走了。記著,隻讓咱們的大夫給她看。」


    「是。」小光匆忙應下。


    陳靜雲對這一切毫無所知,她迷迷糊糊,猶在夢中。她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麽,隻知道醒來後臉頰濕漉漉的。


    得知三郎回來看視過她,因為她睡著而又離開,陳靜雲輕輕點了點頭,也不覺得失落遺憾,隻輕輕舒了一口氣。


    對於神秘莫測的未婚夫,她心裏始終有種陌生感以及若有若無的畏懼。這種感覺讓她隱約有些慚愧,她眼下依靠他生活,他對她也溫和體貼,而她卻無法把他當做最親近的人去全心信賴,真是太不應該了。


    陳靜雲喝了幾天藥,腦袋昏昏沉沉的,倒是不像先前那樣頭疼了。


    這天她精神稍好一些,坐在窗下隨手拿起針線擺弄。記得上次他說想要一個繡著粽子的荷包,她還沒繡好呢。


    微風穿過半開的窗子吹進來,也帶來了外麵不知是誰極低的說話聲:「主子這些天不高興是不是因為長寧侯府的事兒?」


    「長寧侯府」四個字讓陳靜雲心頭驀地一慌,手上動作微頓,針尖兒竟戳進了肉裏。她低頭吮去手指上的血珠,心中一片茫然:長寧侯府是什麽?為什麽她聽著竟隱隱有種熟悉感?


    然而當她定了定神,再去細聽時,卻什麽也聽不到了。


    這段時日的長寧侯府,一片風平浪靜。上次事了以後,侯府相較之前,冷清了許多。不過倒也無人流露出感傷的神色來。


    老夫人依舊禮佛。


    長寧侯似是迷上了書畫,時常待在書房寫寫畫畫,自得其樂。


    沈氏也感歎:「其實仔細想想,這樣也不差,以前受寵,所有人都盯著瞧著,沒錯也要給揪出錯來。現在沒以前那麽忙,也輕鬆了。」


    韓嘉宜自己還好,她最擔心的是一直以來都很忙碌的大哥,會不會真正接受突然閑下來的生活。擔心大哥胡思亂想,韓嘉宜想方設法又試圖不著痕跡地帶他散心,幫他開解。


    或是要了解話本行情,或是向他討教一些風俗見聞,或是邀他賞湖、劃船、進香……她換著名目逗他開心。


    陸晉初時隻當是她小姑娘家愛玩鬧,反正他也閑著,很樂意陪著她。過了幾天後,他漸漸意識到她大概是有意哄他開心。


    想到一個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姑娘專門想了法子哄他,小心翼翼而又格外認真。他覺得好笑的同時,又不免感動:這是他的嘉宜,會擔心他不高興而想方設法哄他高興的嘉宜。


    其實他對於卸任一事,並沒有多放在心上。但既然她願意以這樣的方法來安慰他,那他承她的情,全力配合就是了。


    她希望他開心,而他又何嚐不想讓她安心?


    於是,五月中旬,他們數次外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輕鬆愉悅。


    沈氏冷眼看著,隱約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於是,尋了個機會,她幹脆來問女兒:「嘉宜,你近來怎麽時常出去?娘也沒細問你,是不是你遇上了什麽麻煩?」


    「啊?不是啊。」韓嘉宜微怔了一瞬,後知後覺想到似乎真是這般。她想了想,也沒隱瞞母親:「我怕大哥心情不好,就想著多引他走走,出去散散心。」


    「原來是這樣。」沈氏輕輕點頭,「你們兄妹感情近來一直不錯。」


    「兄妹感情」這幾個字讓韓嘉宜眉心幾不可察地一皺,她試探著道:「其實也不算兄妹啦。娘隻生了我一個,可沒給我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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