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不少人立刻出聲喝止:「大膽!」「住嘴!」……


    一時呼和聲不絕於耳,有人直接去堵他的嘴。


    皇帝臉色鐵青,他重重哼了一聲,也不顧在場的朝臣,一字一字道:「嗬,比朕強?朕繼位十五年,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從未有一刻懈怠。你拿什麽與朕相比?就憑你在朕身邊安插的眼線,憑你不入流的陰謀詭計?還是憑你在晉城的那些動作?你真以為你的事情沒人知道麽?先帝看你老實,一直對你不薄,你做了什麽?構陷厲王謀反,讓先帝父子失和?」他將從瑞王府搜出的龍袍擲在地上:「這龍袍你有命做,也得有命穿!」


    瑞王嘴巴被堵,不能發聲,他睜大眼睛,好像在努力說著什麽。


    皇帝怒氣不減,揮了揮手:「拖下去吧。」


    瑞王一案牽扯甚廣,甚至還讓二十年前的厲王一案浮出水麵。


    二十年前厲王被指謀逆,先帝盛怒之下下旨誅殺。厲王及其王妃在王府自焚而亡。先帝命人收斂其屍骨後下葬。


    此事過去多年,個中細節已被人漸漸忘卻,鮮少有人再提到厲王。


    然而如今審理瑞王時,竟牽扯出了二十年前的舊案。證據顯示,當初厲王一事另有隱情,所謂的謀逆其實是瑞王的構陷。


    對此瑞王郭釗供認不諱:「我是布了局,可那之所以能成功,多虧了先帝的配合!如果不是他對自己親兒子起了疑心,又何至於接連折損幾個兒子?到最後無人可用,讓昌憲小兒繼位?」


    他自知難逃一死,也不避諱,幹脆怎麽痛快怎麽來。


    見他已經招認,皇帝也無心再同他周旋,命人將其處決,又收拾了瑞王舊部。


    細數瑞王罪責,除了私藏龍袍、私造兵器、私鑄銅錢等之外,還有誣陷厲王。


    厲王謀逆由先帝親自定案,現在發現另有隱情,可也不好直接平反。但已有人上書,請求皇帝重新審理厲王一案。


    然而皇帝卻有些猶豫了。當初陸晉去晉城捉拿瑞王時,他曾經承諾,事成歸來會還厲王清白。但真事到臨頭,他又不免考量的多了一些。


    昔日先帝諸子當中,除卻身有殘疾的元後嫡子康王,就屬厲王年紀最長、建樹最多。厲王驍勇善戰是出了名的,也頗有些聲望。他出事之後,還有人辭去官職為其守靈。皇帝如今膝下無子,他隱隱有些擔心厲王平反後,作為其子的陸晉會得到一些舊臣的擁護,會再出現一個瑞王或者厲王。


    ——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皇帝召見陸晉,淡淡地問道:「郭釗伏法,你功不可沒。想要討什麽封賞?」


    陸晉搖頭:「臣職責所在,不敢討賞。」


    他越這樣,皇帝越皺眉:「朕真心實意問你,你隻管說來就是,難道朕還會怪你不成?」


    低著頭的陸晉輕輕扯了扯嘴角,他忖度著道:「臣希望皇上能下旨徹查厲王一案。」


    皇帝挑眉,神情微變:「哦?是麽?你倒挺有孝心。」


    陸晉搖頭:「臣無意認祖歸宗,實在算不得孝順,想著能維護一下他們身後的名聲也好。」


    這是陸晉第二次說不願認祖歸宗。


    皇帝沉聲道:「說的什麽傻話?如果厲王平反,你作為他的兒子,自當恢複名姓,收入玉牒。怎能再認他人為父?」


    陸晉垂眸:「陸侯爺因為臣的緣故,擔驚受怕二十年,不惜委屈他的親生兒子。事他如父,也是對他一片慈心的回報。」


    皇帝神色緩和了許多:「長寧侯確實為晉兒付出了不少。」


    陸晉輕歎一聲:「可惜了二弟,原該是侯府世子,因為臣的緣故……」


    皇帝笑笑,心說這有何難?他擺了擺手:「放心,朕自有主張。」


    次日皇帝正式發布諭旨說,今查明厲王一事是罪人郭釗的陰謀。厲王並無謀逆之舉,先帝後來也有後悔之意。如今真相大白,查明厲王是冤枉的。為厲王平反,讓其沉冤得雪,也能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皇帝還命人為厲王重修墳墓。


    這諭旨一下,朝臣齊呼天子聖明。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沉沉籲了一口氣。他這算是推翻了先帝定的大案,不過就目前看來,他這一舉動並未招致罵名。不過也能看出厲王確實有聲望。


    然而很快,就有人出列,指出長寧侯長子陸晉其實是厲王遺孤。長寧侯高義,該重賞。而陸晉也理應認祖歸宗,重歸玉牒。


    皇帝當即目光一沉,神色晦暗不明。


    五月裏,皇帝命季安帶禁軍去長寧侯府抄家捉人時,曾提過陸晉是反賊之後,長寧侯窩藏反賊。此事當時被皇帝刻意壓了下去,隻說是冤枉誤會。但有心人去查的話,豈會一點都查不到?尤其是瑞王的種種罪責也隱隱透露出了某種關聯。


    長寧侯被傳喚到殿前,被問到舊事,得知厲王已經謀反的他如實講述了舊事,叩頭謝罪:「還請皇上寬恕臣當年的舉動……」


    皇帝輕輕哼了一聲:「陸愛卿高義,朕又怎會怪你?」


    陸晉聽他聲音,就隱隱察覺到不對。他上前一步,仍如在皇帝跟前所說的那樣,自稱願做陸家人。他在大殿之上,言辭懇切,稱養恩並不遜於生恩。厲王是父親,長寧侯也是父親。厲王已經過世,他無法盡孝,但長寧侯尚在人世間,他該悉心奉養,不想因為更改身份而斷了父子情分。


    長寧侯有些驚訝,怔怔地看著陸晉,心中有些慚愧。


    他雖是陸晉名義上的父親,但這二十年來,並未真正照顧過他。陸晉才幾個月大時,就被時任皇後的當今太後給抱進宮撫養。後年紀漸長,陸晉忙於錦衣衛的事務,常常宿在梨花巷。父子之情著實不算深厚,也是這一兩年才熟絡起來。


    陸晉竟要因此而舍去皇族宗室身份麽?


    而皇帝歎一口氣,這很合他的心意。他沉聲道:「你一片孝心,朕也不好勉強。也罷,你既然願意留在陸家,那就留在陸家。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朕的侄兒。這些年你立下大大小小不少功勳,朕應該賞你。」


    他沉吟片刻,封陸晉為定國公。


    目光微轉,皇帝視線落在長寧侯身上:「長寧侯陸清高義,賞黃金千兩,布帛百箱。其子……」他停頓了一下:「晉兒既已成了定國公,這長寧侯府世子的位置,就交給侯府的二公子吧。」


    長寧侯與陸晉齊齊施禮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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