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人善良,未必是一樁好事。


    郭越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想,如果表哥真有當皇帝的心思,那麽坐在皇位上的可能就不是他郭越了。


    微微笑了笑,郭越說道:「先生還沒用膳吧?不如留下來,陪朕一起用晚膳?」


    廖先生連忙推辭。


    郭越一笑,也不勉強。


    皇宮晚間的菜頗為清淡,郭越瞧了一眼中間的一道菜,詢問旁邊伺候用膳的小太監:「這菜叫什麽名字來著?朕恍惚記得,叫兄弟齊心,是不是?」


    小太監答道:「回皇上,確實是這個名兒。」


    郭越狀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朕吃著味道不錯。教禦膳房多做兩份,一份送到陸大人府上,一份送到樂郡王那裏。」


    樂郡王是端王繼子郭錦,年紀尚小。


    「是。」小太監連忙應道,施禮退下。


    郭越想起一事,忽的叫住正要遠去的小太監:「行的快一些,莫讓菜涼了。」


    小太監不敢怠慢,匆忙去忙碌。


    天子賜菜,是極為榮耀的事情。


    年僅七歲的郭錦麵露驚喜之色,他衝著皇宮的方向施了一禮,待聽說這道菜名為兄弟同心後,心情更加複雜。


    這一道菜,他吃的鄭重而虔誠。


    而那廂,「兄弟同心」送到定國公府時,陸晉正與韓嘉宜一道用膳。


    燈光暖黃,兩人相對而坐。簡單幾個小菜,陸晉又讓人備了一點果酒,勸嘉宜飲下。


    他知道,她不勝酒力,稍微飲兩盞,會慢慢有醉態。一想到她酒後的嬌憨模樣,他不免有些心熱。


    「不能多喝,兩杯就行了。」陸晉眸色沉沉。


    這是果子酒,味道清甜,有幾分像玫瑰露。


    韓嘉宜嫣然一笑:「知道呢。」


    她自己心裏也有數的。


    說話間,忽然有人來報,說宮裏來人了。


    韓嘉宜神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向陸晉看去。


    陸晉神情不變:「速速有請。」他對妻子露出安撫性的笑容:「不要擔心。」


    韓嘉宜點一點頭,她心說大概是去年端午那一遭,她被嚇著了,以至於每次聽到宮裏來人,她總會暗暗一驚,不自覺地生出一些怯意來。


    她想,以後不能這樣了,今上不同於先帝。


    正想著,一個有點麵善的公公拎著食盒滿麵笑容走了進來:「皇上賜菜給陸大人。」他打開了食盒,露出猶自冒著熱氣的菜肴,笑道:「這道‘兄弟同心’,皇上覺得好,就命禦膳房新做了兩份,分別送給陸大人和樂郡王。」


    聽到「兄弟同心」,陸晉眸光微閃,懇切道:「多謝皇上賜菜。」


    公公笑道:「陸大人慢用,小的這就先回宮複命了。」


    送走這太監後,韓嘉宜端詳著禦膳,奇道:「這就是‘兄弟同心’?怎麽跟我想象中的一點兒都不像?」


    「兄弟同心」是道宮中禦膳,韓嘉宜雖然聽說過,卻一直無緣得見。


    「這菜叫‘兄弟同心’,中間還有段故事。」陸晉拿銀箸慢悠悠給兩人分了一些,「說有姓張的兩個禦廚,雖是親兄弟,卻一直明爭暗鬥,誓要比個高低,為此還闖了禍,要被趕回老家去。這兩人臨走前,摒棄前嫌,合力做了一道菜,文帝嚐後讚不絕口,親自見了他們兄弟,並為這道菜取名叫‘兄弟同心’。」


    韓嘉宜「哦」了一聲,心想,和她猜的相差不大。


    如果這菜本身和「兄弟」無關,那麽就是背後的故事和「兄弟」有關了。


    能讓嚐便美味的文帝讚不絕口,這道「兄弟同心」自然味道極好。


    陸晉緩緩說道:「不過皇上賜菜,肯定不會因為它的味道……」


    韓嘉宜笑了笑,眉眼彎彎:「是啊,他是想說,他跟你是兄弟。」


    新帝性格溫和寬厚,雖不是英武之君,但做個仁義的皇帝也不錯。


    郭越登基後,連下的幾條政令,都與仁政有關。


    五月初新帝下了新的旨意。


    選秀。


    當然這是以太後懿旨的名義發出來的。


    「凡父兄為三品以上官員的十四歲到十八歲之間的未婚女子都要參加?」韓嘉宜微覺訝然,她忖度著道,「那得不少人吧?」


    這會兒韓嘉宜正在長寧侯府。陸顯就在不遠處。


    初時韓嘉宜嫁給陸晉,陸顯覺得尷尬,和韓嘉宜相處也很不自在。後來時間久了,倒是習慣了。不過相比從前,他在她麵前穩重老實了許多。


    此時聽了韓嘉宜的話,陸顯忍不住笑出聲:「你也不必緊張。你都嫁給我大哥了,自然不在此列。」


    韓嘉宜麵頰微紅,忍不住道:「誰緊張了?我就是感歎一句,有些意外。」


    陸顯瞧了她一眼:「沒什麽可意外的。他如今做了皇帝,豈能再和舊時一樣?」


    他望著韓嘉宜的側顏,心裏忽的浮上一個念頭:如果當初嘉宜同意了嫁郭大,那麽作為郭大的結發妻子,她這會兒已經是皇後了吧?


    但很快,他就趕走了這念頭。他對自己說,這樣想著沒意思,嘉宜已經嫁了大哥,是他的大嫂,夫妻恩愛,感情和睦,想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麽意思?


    陸顯精神一振,笑道:「如今出了國喪,可以談婚論嫁了。」


    韓嘉宜暼了他一眼:「你都是定了親的人了,還談什麽婚,論什麽嫁?」


    「我當然不是說我,我和秀秀明年就要成親的。」陸顯一本正經道。他歎了口氣,頗覺可惜:「如果不是接二連三的事情,說不定我們孩子都有了。」


    他和袁佩秀原本打算在陸晉和韓嘉宜之後成親的,可惜袁佩秀的祖母過世了,又逢上國喪,今天還沒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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