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欽躺在她身邊,盯著背對著自己的餘競瑤,開口問道:「想說什麽?」


    餘競瑤靜默,肩膀隨著呼吸起起伏伏。沈彥欽輕輕握住了她的肩,透過薄薄的寢衣,他感覺餘競瑤的肩很涼,她的身子還是沒有恢複好。於是手移到了腰間,想要把她拉過來。


    「如果我生不了孩子,怎麽辦?」餘競瑤的聲音虛飄無力。


    沈彥欽的手一頓,隨即扳過了她的身子。「不能生就不要生,反正皇帝也不指著我來傳宗接代。」


    話一出口,怔忡對望,二人連夫妻之實都未曾有,沈彥欽卻道出這樣的話,此情此景此地,兩人尷尬頓生。眼看著餘競瑤越來越紅的臉,沈彥欽窘迫地鬆開了手,二人轉身,相背而臥。


    沈彥欽的話讓餘競瑤感動,但她明白,沈彥欽是未來的皇帝,怎麽可能不要孩子。不過當了皇帝,三宮六院的,自然不缺女人給他生孩子,他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的丈夫。一股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餘競瑤驚詫,自己是嫉妒了?


    二人就這樣睡了去。餘競瑤又夢到落水。她眼前一片殷紅,轉瞬變成了黑褐色,是王妃端著的藥。王妃獰笑地朝她走來,對她說:喝吧,喝了就會有孩子了。而她中了蠱一般,真的喝下去了。這藥好涼啊,像冰霜入腑,瞬間自己就被凝了住。餘競瑤的小腹劇烈地疼了起來,她按著小腹呼喊著:沈彥欽,救我!可眼前出現的,又是那把明晃晃的刀……


    餘競瑤渾渾噩噩地做了一夜的夢,醒來時覺得身周熱騰騰的,睜開雙眼,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在沈彥欽的懷裏,昨夜明明是分開睡得啊。餘競瑤窘得縮了縮頭,頭發觸到了沈彥欽的臉,他不舒服地動了動,把她抱得更緊了,貼得她隻得把手按在他的堅硬胸膛上隔開彼此的心跳。


    用過早膳沈彥欽便出門了,想到昨日的事,餘競瑤的心總是平靜不下來,見著內室沈彥欽的筆硯便想寫上幾字。不過她的書法不怎麽樣,隻盼著國公小姐的筆法了。


    然這幾筆下來,連她這穿越來的人都不忍睹視,看來這位國公小姐平日裏也是太放任了些,字都不好好練。餘競瑤在架子上尋了一本薄冊子,跪坐在外室的小案上臨摹起來。臨了幾頁,越發覺得這本子上的字書得遒勁飄逸,仔細翻了翻,原來是沈彥欽的書劄。他的字寫得這麽漂亮,都說字如其人,這麽俊逸的字會是他一個心思陰沉的人寫出的。


    正想著,餘競瑤落筆寫了一個「沈」。


    「點要逆入平出,起筆逆鋒,回鋒收筆。」


    沈彥欽的聲音在餘競瑤的頭頂響起,驚得她手一抖,最後一筆生生劃成了一豎。他不是出去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餘競瑤仰頭,雙眸對上了身後沈彥欽含笑的目光,赧顏。再看看那半個「沈」,怎就突然寫了這個字。


    「沒聽懂?」


    見餘競瑤沒反應,沈彥欽彎下腰來,握住了她的手。餘競瑤整個人都被他圍在了懷裏,她的頭抵在沈彥欽的胸口,氣息撲來,餘競瑤的心砰然而跳,屏息凝神。沈彥欽握著她的手輕動,一麵寫著,一麵教著。「點的分布要若布棋,既如魚身之鱗,又如鳥之輕羽,錯落有致,相映成趣。」


    寫罷,落筆,沈彥欽低頭看著懷中人,見餘競瑤的臉頰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紅暈,似春桃的花瓣,粉嫩嬌豔,一直蔓延至耳根。一時怔了住,然瞬間便直起身子繞到了她麵前。


    「這裏不適合寫字,你到書房去練吧。」


    沈彥欽一語,恍惚中的餘競瑤驀地抬頭。書房?他的書房不是任何人都不許進的嗎。


    餘競瑤愣神間,沈彥欽已經走到了靖昕堂的門口,見她未動,回身問道。


    「不去嗎?」


    「去!」


    沈彥欽的書房和靖昕堂的布局一般,分內外室,進了內室,餘競瑤一眼望去四壁皆是書,有冊有卷,錯落但規整有致。餘競瑤感歎,不怪他整日待在書房,原是有這麽多的書要讀啊。不過除了書多些,乍瞧上去這書房也沒什麽特別之處。想來神秘的不是書房,是書房的人吧。餘競瑤想到了那夜窗格上的人影。


    書房的正西書架前是一柵足高桌,而北側則安置了一張床榻。沈彥欽平日就是在這裏休息的?


    「你在這練字吧。」沈彥欽從書架上尋了幾本書冊放在了桌案上。


    餘競瑤好奇地翻了翻,是顏柳的真跡拓貼,她淺淺一笑,舉起手中沈彥欽的那本書劄道,「我臨這個就好。」


    沈彥欽看著她,挑著唇角笑了,言了一句「那是十年前的。」便轉身坐在了床榻上。


    餘競瑤看著手裏的冊子,笑得很尷尬。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人,一個坐在桌前練字,一個盤膝坐在榻上看書,誰也不打擾誰,房間中安靜得隻能聽到窗外鳥雀簷語。


    餘競瑤偶爾撩起眼皮瞟著沈彥欽。見他低頭,聚精會神地讀著書,除了手指翻動書頁的沙沙聲,恍若靜止一般。他的側臉,雕刻一般,在嫋嫋的熏香中朦朧得那麽不真實,恍若隔世的企盼映在眼前,讓人向往卻又生畏,隻怕一碰便會消匿。餘競瑤恍惚,竟分不清他到底是誰,自己又身處何方。昨日的苦痛,好似也淡了些,甚至自己對未來的恐懼也飄走了一般。心無雜物,靜默地體會著這一刻的安寧。


    餘競瑤生怕會打破這難得的美好,更怕擾了沈彥欽,寫了好久,直到手腕酸了才抬起頭看著他。沈彥欽仍是一動未動地讀著書,整個人都鑽進了書裏似的。餘競瑤望了許久,沈彥欽好像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了她一眼。「累了?」沈彥欽問道。餘競瑤可憐地點了點頭。


    「那回去吧。」說罷低頭整理書卷。待他整理完畢,也不見餘競瑤起身。「怎麽了?」 沈彥欽眉頭輕蹙,疑惑地看著她。


    餘競瑤一臉窘色,紅著臉頰朝他笑了笑,輕若蚊聲:「腿麻了……」


    沈彥欽暗笑,兩步走到餘競瑤的身邊,彎腰朝她伸出手。餘競瑤見這架勢忙喚了一聲「我歇會就好了……」,可話還沒說完,隨著一聲驚呼,沈彥欽一個打橫將餘競瑤抱在了懷裏,朝門外走去。


    金童就候在門外,霽顏也在後院和嬤嬤們忙著晚膳,見了他二人,都呆了住,竊竊而笑。餘競瑤羞得忙把臉藏在了沈彥欽的懷裏,貼得太近,甚至聽得到他的心跳聲。沈彥欽見了她的窘態,笑意更濃了。


    「小姐,春韻堂的采雲沒了!」霽容頭也不抬地邁進靖昕堂,疾喚了一聲。


    「小姐,春韻堂的采雲沒了!」霽容邁進靖昕堂喚了一聲。卻被內室的一幕驚得呆了。沈彥欽抱著餘競瑤看了她一眼,把懷裏的人穩穩地放在了榻上。


    霽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聽說小姐從書房回來了,卻不知是這麽回的。


    「你剛剛說誰沒了?」餘競瑤目光繞過沈彥欽望向霽容。


    「春韻堂的采雲!」霽容緩過神,「就是昨個給小姐送水果的婢女!」


    餘競瑤暗吃一驚,是她!死了?


    「聽說是昨晚溺死的,打水的時候掉進了井裏。哪裏打水不好,偏要去那園子裏的井,若不是園丁發現了桶,都不知道她掉了進去!」


    一個二等小婢,打水也不是她應該做的啊。死的好蹊蹺,昨個早上還來靖昕堂告訴她不孕的事,晚上就死了,難不成和這有關?莫不是……餘競瑤心顫,猛地抽了一口涼氣,望著坐在她身邊的沈彥欽。


    沈彥欽神色淡淡,好似一點都不驚訝,隻是給餘競瑤輕輕地揉了揉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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