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都正常,可他也不過號號脈罷了,他又沒生過孩子……」餘競瑤喃喃了一句,公主不禁失笑。安慰道,「人的身體哪裏都是一樣的,大夫說正常不就好了。起初的胎動不是很明顯,嗯,像有條小魚,尾巴一擺,嗖地一下劃了過去。」聽著聽著,餘競瑤摸了摸肚子,好像真的有點感覺似的,可她不能確定,剛開口問,被公主攔了住。「你是太緊張了,不要想那麽多,日後孩子再大些,有的你想的。這孩子長得像誰啊?脾氣如何啊?識不識得我的聲音啊……太多了。所以你放鬆點。」


    餘競瑤淡淡笑了笑。放鬆,如何能放鬆呢,喝了那麽多的藥,祈了那麽多的福才來的孩子,她自然緊張了。


    「對了。」公主突然想到了什麽,「睿王可和你說了,廢後被打入冷宮了。」


    餘競瑤驚訝,「是聽聞這兩天聽聞宮裏亂得很,具體何事,寧王沒說得太仔細。怎就打入冷宮了,不是降為昭儀了嗎?」


    公主一臉的嚴肅,低聲道:「我也是入宮見母妃才聽說的,廢後和太子通信,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被父皇知道了。」


    原來是因為信,餘競瑤想起了那日入宮貴妃和沈彥欽的對話。應該就是這件事吧,她決定回去問一問才好。


    公主留餘競瑤用了午膳再回,餘競瑤婉拒了,她現在的口味自己都說不清,還是執意回了寧王府。沈彥欽還在府衙未歸,她便去了後院花園賞花。突然又想起那日朱陳帶她看的玉葡萄,隻怕今生難見了。那花她穿越前在書上見過,生長於熱帶雨林,在她來的那個時代已經是要瀕臨滅絕的花種。現在倒是很好,可惜科技不發達,挪個花種不易,能養活更難,有誰能像朱陳那般,舍得灑金呢。不過他那暖窖確實不錯,倒可以效仿把自己的花房改造一番。她那花房采暖是夠了,可濕潤度還是不夠。


    餘競瑤看著腳下的牡丹,囈語道:「是應該改改……」


    「改什麽?」身後沈彥欽的聲音傳來,餘競瑤轉頭,便對上了他溫潤的眼眸。她迎了幾步,「殿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你出門,我不放心。」沈彥欽淡淡應道。


    餘競瑤歎了一聲,笑了。「派那麽多人守著,你還不放心。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他呀?」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小的乖乖聽話,我自然放心,可大的就沒那麽聽話了。」沈彥欽攔過她,點了點她的額,眯彎了眼,新月似的,看得人心晃。「你說要改什麽?」


    「沒什麽,想改花房,瞧著那朱家園林的暖窖很好,也不知是用了什麽辦法,空氣濕如雨季。」


    沈彥欽笑了笑道,「這有何難,我明個給你問問便知,如今這園林握在睿王手裏,還未處置,你若喜歡那花,我也可以給你挪來。」


    餘競瑤調皮地瞪著雙目,道,「這算不算以權謀私啊?」


    「要謀也是睿王的權,與我無關。」說著,沈彥欽笑出聲來,朗朗的,山泉一樣好聽。餘競瑤擰了他一下,「你就知道算計睿王。話說回來,你可知皇後被打入冷宮的事?」


    沈彥欽聞言,突然收了笑意,一張臉又恢複了清冷的模樣。他拉著餘競瑤坐在了六角亭裏,喚小婢去端茶,他細細給她講來。


    廢後確實是在和翌王聯係,通過皇後的兄長傳遞信件。那日他二人見過貴妃後,貴妃便留心了,終於截了一封信,上交給了皇帝。皇帝閱信大怒,貴妃便帶他一同去了廢後所在的寢殿,果真又搜出了一封翌王書信,並且心中怨憤之情毫不掩飾,荒唐的是翌王竟表露出了圖謀逆反之意。


    餘競瑤驚得合不攏嘴。逆反啊!圖謀廢立!普天之下,沒有比這更重的罪過了,也沒有比這更能挑動皇帝神經,讓他恨之入骨的了。


    「所以沈彥珩永除皇籍,貶為庶民,流放北疆了。」沈彥欽語氣淡漠,沒有一絲情感。「疆北環境惡劣,夷人如虎似獸,怕他即便走到了,也要命喪於此了。」


    「那皇後呢?」餘競瑤敏感道,「隻是打入冷宮嗎?」


    沈彥欽看著餘競瑤沉默良久,最後聲音低沉且清亮地道出兩字,「賜死。」


    餘競瑤心猛然一悚,和他對望了片刻,也終了平靜下來。這個結局其實不難預料,都是皇後自己作出來的。若說餘競瑤對她有何感覺,以前或許有,畢竟她幾次三番挑釁自己;不過現在沒了,人都要去了,還留著恨做什麽呢。再不濟,她總歸做過一件「好事」,那就是把自己嫁給了沈彥欽。


    見她心思沉重,沈彥欽也不再提這些了,領著她回了寢堂,陪她用了午膳就安置她歇下了,餘競瑤自打懷孕便多了午睡的習慣,沈彥欽守著,見她呼吸均勻,睡著了,便退了出去,離了王府。


    他要入宮,他從皇帝那領來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賜死廢後,拖不得明日了。


    走過吉巷,越過一片梅園,在皇宮盡頭,那角樓下黯淡的宮宇便是華穆宮了。所謂的華穆宮,不過是個兩個三進三重的院子,沒有飛簷鬥宮、鎏金銅瓦,褪了色的朱紅,在角樓的映襯下略顯慘淡。不過到底是皇宮,它還是利利落落地立在那,和記憶中的一樣。


    走到朱門外,沈彥欽下意識去推門,身邊的小宦官趕忙上前為他開路。門被推開,沉重的聲音絞著他的心,沈彥欽胸口壓抑,像塞進了一塊石頭,堵得慌,更疼。


    他收回手,提著袍裾,邁進了宮門。腳踏下的那一刻,放佛一陣寒氣從地麵傳來,迅速蔓延,將他整個人都侵透了。沈彥欽默立許久,對著身後一行宦官道:「你們就守在這吧,我一個人便可。」


    「這哪裏能行呢。」說話的是皇帝派來執行的內臣。「這髒手的事,還是讓下人們來做吧,寧王監督著便是,怎能讓你來呢。再說這冷宮寧王……」話倒了嘴邊,咕嚕一聲,給咽了進去。他本想說寧王也不熟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諂笑道,「……寧王還是少靠近得好,陰氣太重!」


    沈彥欽明白他的意思。 「好,不過本王也是受命來的,有幾句話想和廢後說,總可以吧。」


    「瞧您說的,折煞老奴了,您是王爺,奴才都聽您的。」說罷,給了後麵眾人一個眼神,僅帶著一個小宦官,隨沈彥欽踏,穿過正堂,去了後院。


    除了門外的守衛,皇帝一個宮婢都沒給廢後留,沈彥欽推門而入,倒把皇後嚇了一跳。她以為是有人來接她了,歡欣迎了上來,卻發現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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