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的眼角有淚滑落,她哽咽道:「若是你再舍我呢?」


    沈令安看著她的眼睛,他能看到裏麵的脆弱和茫然,他讓她受過那樣刻骨的傷害,就算他說不會,她也不會相信。


    沈令安沉默許久,緩緩道:「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要再次麵臨生死抉擇,而我卻不得不舍你,那麽……我會與你一起死,黃泉路上,決不讓你孤單一人。」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在我以為你已經死去的這些日子,我沒有一天不想下去陪你……可我還有我的責任,皇上年幼,小殊兒更還在繈褓之中,我隻能活著……可以後不一樣了,皇上已不需要我,小殊兒亦會很快長大,碧落黃泉,我都可以陪著你。」


    沈令安的一番話情真意切,孟竹聽了泣不成聲,心中高築的壁壘漸漸崩塌,她哭著道:「小殊兒哪有這麽快長大?你若是與我一起死,他豈不是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是男孩子,再痛也可以承受,可他的娘親是弱女子,不可以沒有爹爹的陪伴,他也疼惜娘親,一定能理解。」沈令安吻了吻孟竹的眼角,低低道。


    他的吻一點點落下,從眼角,到臉頰,再到鼻尖,最後落到她的唇上,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


    孟竹的心弦徹底鬆了,雖然身體覺得疲憊不堪,那心中那一直堵塞著的情緒卻是徹底發泄了出來,她一時有些發怔,閉著眼任沈令安親吻,一直到他的手開始不規矩,她驀地清醒過來,伸手抓住他的手,羞惱地道:「沈令安,你……」


    她雖然知道和離一事算是作罷了,但她才剛剛有點釋懷而已,他怎麽可以這麽快對她做這種事?


    「為夫更喜歡你叫我夫君……」沈令安好不容易才讓孟竹重新打開心扉,自然想著趁熱打鐵,他反手抓住孟竹的手,將其拉到頭頂扣住,然後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兩人本就未穿衣服,被子裏的溫度在頃刻之間拔高,孟竹麵紅耳赤地瞪著他,含糊道:「你放開我。」


    「夫人太過甜美,為夫實在是食髓知味。」沈令安火熱的目光在孟竹身上流連,嗓音曖昧又性感。


    「你不要臉……」孟竹羞得身上都泛起了緋紅。


    沈令安隻是笑,雙唇再次印上她的唇。


    「娘親!爹爹!」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小殊兒的聲音。


    孟竹嚇得一把推開沈令安,手忙腳亂地伸手想要去拿落在地上的衣裳,可手還未夠到,就被沈令安拽了回去,用被子將她嚴嚴實實地捂住,低笑一聲,「慌什麽?」


    「小殊兒要進來了!」孟竹瞪著他。


    「綠袖。」沈令安突然朝外麵喊了一聲,「帶小公子去花園,我們馬上過去。」


    「是。」綠袖的聲音很快響起,她將馬上就要推門進去的小殊兒一把抱住,笑道:「小公子,我們去花園玩躲貓貓好不好?爹爹和娘親馬上就要來找你咯!」


    小殊兒一聽,連忙道:「爹爹和娘親先別過來!綠袖,我們快走快走!」


    孟竹這才狠狠地鬆了口氣,正要起身,沈令安已經先行下了床,道:「我去給你拿衣裳。」


    孟竹坐起身,看著沈令安走出去,換上衣裳後,從衣櫃裏給她拿了一套幹淨的衣裳過來。


    孟竹迅速地穿好衣裳,可下地時卻感覺到一陣腿軟,差點跌坐在地,沈令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見她這副樣子,低聲道:「怪我昨晚沒有節製,我抱你出去?」


    「誰要你抱了?」孟竹被他這話一說,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推開沈令安,忍住不適,快步朝外麵走了出去。


    沈令安看著她羞惱的背影,兩年多來內心的沉鬱,突然一消而散,他笑了笑,跟著走了出去。


    「所以,不和離了?」茶樓的雅間裏,林青壑和初為人婦的薛雨凝雙目炯炯地看著孟竹,笑道。


    孟竹在她們略帶戲謔的目光下,摸了摸發燙的臉,咳了兩聲,道:「看他的表現……」


    「我看他現在表現挺好的。」林青壑瞅了眼敞開的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在外麵大堂裏抱著小殊兒吃糕點的沈令安,笑道。


    薛雨凝也支著下巴看著,感歎道:「沒想到沈相真的就這麽辭官了,所以以後阿竹在外行醫,沈相在家帶小殊兒嗎?」


    「我看挺好。」林青壑忍不住笑了笑。


    「有件事想與你們說。」孟竹看著二人,道:「我打算過些時日離開京城,去四處行醫,這一走,可能要過一年半載才會回來。」


    「什麽?」薛雨凝猝不及防,驚愕道。


    林青壑倒是沒有意外,支持道:「你習了白翁的醫術,是應該出去遊曆一番,方不辜負這一身本事。」


    「那沈相呢?」薛雨凝問道。


    「他說不管我去哪裏,他都陪著我。」孟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有隱約的光芒。


    林青壑見了,笑道:「有他陪著你,我就更放心了。」


    「主子,人找到了,不過,他說要見你。」就在這時,沈缺匆匆走到沈令安麵前,附耳說道。


    沈令安眸光一閃,將小殊兒遞給綠袖,道:「爹爹很快回來。」


    沈令安說完,便走了出去,然後徑直走到了茶樓的對麵。


    那是一個賣酒的鋪子,而此時此刻,柳熙之正坐在鋪子二樓的房間裏,他的周圍都是持劍對著他的令隱衛,不過他的臉上卻毫無懼色,仍然平靜地坐在桌前,目光落在麵前的棋盤上。


    耳邊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柳熙之抬起頭,看了眼沈令安,笑了笑,「沈相,陪我下一局棋如何?」


    沈令安站在門口,透過窗戶的縫隙,他能夠一眼看到正在林青壑他們說笑的孟竹。


    他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手心不由攥了攥。


    但他卻沒說什麽,而是平靜地在柳熙之麵前坐下,伸手拿過一顆白子,落到了棋局上。


    兩人對弈了將近半個時辰,沈令安以一子將柳熙之逼入死局。


    柳熙之見了,咳了兩聲,唇角有一絲鮮血溢出,可他卻仍是帶著笑,道:「沈相一定不知道,普天之下,能得我欣賞之人,隻有沈相一人,當初沈相十五高中,十六拜相,舉國皆驚,不知多少人將沈相當成了指路的明燈。」


    柳熙之又咳了兩聲,他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道:「可我卻想,我柳熙之他日未必不能超越你,可惜,當我想要入仕之時,你卻扶了幼帝登基,真正權傾朝野,無人可擋,那時我便知道,我若是那時入仕,隻能歸入你的麾下,為你差遣。」


    「所以你不甘心,你推遲了入仕的時間,四處遊曆,以西嶺先生的身份,結交黨羽,不僅成了李彥父子的幕僚,還成了瑾王的座上客,你在四處建立消息網,最後更是在京城建了逍遙山莊,你妄圖打敗我,顛覆朝局。」沈令安平靜地為柳熙之接上了話。


    「我當然不甘心!你可以扶持幼帝登基,難道我便不能將瑾王推上龍椅?」


    「可惜你還是輸了。」沈令安冷冷道。


    「我就算輸給你,也不過是生不逢時,更何況,若非我一時心軟,放了孟小姐,隻怕如今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柳熙之笑了笑,唇角再次咳出一絲血。


    沈令安聽到「孟小姐」三字,臉色沉了沉,他盯著柳熙之,「柳大人身受重傷,也不惜潛入京城,隻因你知道公主要對我夫人下手,柳大人對我夫人,倒真算得上情真意切,可惜,你害我夫妻二人分離數年,她對你可是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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