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真是掐死何采的心都有了,讓她好好說話,卻偏跟老太太對著幹,這李府上下都曉得老太太要帶走孩子,她還不知輕重。心裏氣著,嘴上卻為何采說著好話:「采兒說的倒也不錯,孩子太小不好帶,不如長大些再說。」


    安然一聽,開心起來,笑的咿咿呀呀。看著她笑的開懷,何采隻覺手上的重量有些微妙,默默的想,若是能添個孩子,倒也是不錯的。隻是轉瞬即過的念頭,立刻壓下。


    見形勢扭轉,昨晚惹李仲揚不滿的周姨娘也想將功補過,湊上前笑道:「何妹妹真是實打實的替老太太著想,誰不知奶娃子最是吵鬧。我常去姐姐那坐,最清楚不過了。這一嗓子嚎起來,可是要破天的。」


    李老太不應聲,揚了揚下巴,聲音冷清,問立在前頭的沈氏:「你是什麽想法?」


    沈氏微微頷首,強笑道:「隨老太太高興就好。」


    李老太巡視了她們幾眼,二房的人這個時候倒是少見齊心,她若再要帶走孩子,就該被外人說她不體恤兒媳,自己老了,還非要自己帶孫兒。又想著她五年才生了一個孩子,婆子又轉述大夫的話,說日後怕不能再生,也不好強要,麵色微冷:「罷了,多個孩子也太鬧騰,等大了些,我再來領。」


    末了到底還是不舍得,囑咐沈氏好好養孩子,又說了許多細末,讓各個嬤嬤好好幫看著。仔細說了一番,這晨起問安,才終於是結束了。


    出了正堂,周姨娘拿著軟帕捂了捂心口,搖頭:「都說別人嘴上長刀子能把人戳死,我看老太太不說話也能。」


    沈氏輕責:「妹妹不可這麽說。」


    周姨娘笑笑:「隻願以後我若生了女兒,可千萬別長的像三妹。」


    周姨娘名下有子,早就以生母身份記在李家族譜上了,故而可以直呼李家三妹。若是何采,還要恭敬的叫李三妹一聲三小姐。


    李瑾良搖了搖她的手:「姨娘,三妹是誰?」


    周姨娘答道:「三妹便是你爹爹的妹妹,你唯一的姑姑。你年紀還小,沒見過她也不奇怪。連姨娘都快忘了她的模樣了。」


    李瑾良又擺擺兄長的衣裳:「哥哥見過姑姑沒?」


    李瑾軒長他三歲,可也不太記得李三妹的長相,撓撓頭:「隻記得姑姑很愛笑,笑起來特別好看。她一笑,祖母也就跟著高興。不過姑姑一走,祖母就常哭,不給笑臉,我多希望姑姑一直住在家裏。」


    周姨娘輕笑:「養個老姑娘在家裏,豈不是讓人笑話。老太太給她讀書,說姑娘家該有些主見,結果‘主見’過剩,小小年紀就說什麽要遊曆眾國,一個人到處跑,見識是長了,可歲數也起了。如今二十有五,挑來揀去,把自己變成了老姑娘。」


    沈氏又不喜她多舌沒顧忌,蹙眉:「三妹不是挑,隻是緣分未到。老太太最忌諱別人說三妹的事,讓人聽見了可不好。」


    「這不是事實麽。」話雖這麽說,卻到底隻是嘀咕一聲,這話題便作罷了。


    安然悠哉的吐著泡泡玩,聽見那李家三妹的事,倒覺有趣,卻不想在這十五及笄便論嫁,十八不嫁無婆家的羽國,竟然也有能頂住世俗壓力的女子在。


    周姨娘回頭見何采緩步走在後頭,眉眼一挑,又對沈氏說道:「也不知二爺當初為什麽答應老太太迎她過門,整日像李家欠了她似的。窮人的身,公主的心,每日的安也不給你請,討厭得很。」


    沈氏因何采今日幫了她,不管是李二郎拜托的,還是她真心的,總歸是為她留住了安然,聽不得周姨娘這麽數落她:「二爺孝順老太太是一方麵,何妹妹長的好,會伺候人,二爺自然也是喜歡的。何妹妹身子不好,請安不也是個形式,少了也無妨。」


    周姨娘倒想反駁她一句那我明日便不給你請安,看你是不是少了無妨。當下更是不滿沈氏,身為正妻,卻懦弱得很。若自己是當家主母,作風硬朗些,哪裏會讓府裏的人如此散漫。可偏偏不是,又哀傷起這揮之不去的心結。想著今日事成,歸功何采,今夜李二郎怕也不會進她房中,更是不舒服。


    李老太待了四日,也覺乏味,尋了個理由,便回了濱州。


    七月流火,原本聒噪的蟬也開始漸漸消停,趁著這最後一絲酷熱還未散去。周姨娘命人熬了梅湯放進冰窖裏,隻等過了個把時辰,再進去取。


    雖然李府如今漸複榮華,但李仲揚的俸祿也是擺在那的,李老太的鋪子大部分都交給李大郎的妻子韓氏打理,二房也沒分得什麽。沈氏不得娘家喜歡,嫁妝多是現成的金銀首飾,用了便沒,名下田地和鋪子並不多。


    周家良田千畝,生意遍及四海八方,其中屬米鋪開的最多最大,曾有人言,周家富可敵國。但周家長輩深諳以退為進的法則,每年都會贈軍隊大量米糧衣物,也不許周家子弟去考功名,安心為商,是以一直安然。隻是任憑他周家錢財再多,多的可以買下整個大羽國,也不能改變它商家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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