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額上冷汗涔涔,苦聲叫道:「我這是為了你好,以你的家世,要麽是嫁個老翁做妾,要麽是嫁個寒酸人家做妻,可李家不同,二少爺年輕有為,即便是給他做妾,也比人家好了百倍。」


    何采更是冷笑:「馮嬤嬤,你當真是一世自私。你說將娘親送去個好人家那裏,是為了她好。可你怎知,對年幼的孩童傷害有多大?若是我,寧可留在母親身邊吃苦受累,也不願去別人家中低聲下氣。你又說我嫁了二爺好,二爺是待我好,這話暫且不說,隻說我嫁進門之前的事。你可曾知道我那時已喜歡一人,卻因這門官司活活拆散。又可知道,衙役惡言,將以投毒罪名處決父親,娘為了父親的事哭的幾乎斷腸。你害的我們一家不安數十日,也斷送了我的一生。你說這是為了我們好,這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心罷了!」


    馮嬤嬤被堵的啞口無言,何采說完,冷漠已久的心也開始犯疼。被人算計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自己的親人算計了。


    良久,馮嬤嬤才長歎一氣,淚已是流不出,緩緩躺下身,聲音疲倦:「出去罷。」


    她到底是做錯了……明明是為了她們著想,可為什麽就做錯了……


    冬日太過嚴寒,馮嬤嬤已經病的下不來地,眼見著時日已不多了。李老太這日和沈氏前來探望,剛進院子,便聽見裏頭有人在和馮嬤嬤說話,語氣聽來,卻不像是下人。


    何采正好從外頭回來,見了兩人,問了安。沈氏便問:「這是誰在裏麵?」


    何采回的平板:「我娘。」


    李老太大喜,本要進去也退了出來,不忍去打攪她們。沈氏思索片刻,低聲問何采:「可是你讓你娘來的?」


    何采未答,沈氏已然明白。麵上冷酷無情,實際卻還是關心著她這外祖母。隻是以她的性格,卻是不會明說的。


    臘月,一夜醒來,霜雪滿城,一年中最冷的月份,已經來了。


    馮嬤嬤西去時遺憾已消。她對何采,也不過是建立在對女兒的愧疚之上,想借外孫女拉攏與親生女兒間的關係,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何采是否有後,也不在她的心上了。


    馮嬤嬤至死,所想的,也都是如此自私。


    頭七時,何采上完香,心口悶得慌,幾乎暈倒。李仲揚忙喚大夫來診,竟是有了身孕。李老太聽後,喜極而泣,立刻為追隨了她一世的馮嬤嬤感謝上蒼。


    第二年秋,李家六姑娘出世,老太太親自取名——安平。


    安平剛滿月,就被老太太帶到濱州去了。讓黃嬤嬤去說時,本以為以何采的倔強脾氣要好一番勸,可沒想到她皺眉片刻,便點頭了。


    在外人眼裏何采對孩子也薄情,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總歸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孩子養在老太太身邊,日後的地位即便不如嫡女,但也比庶女強,更容易尋個好人家。屋裏好不容熱鬧起來,孩子一走,便又冷清了。


    心裏記掛親女,見到家中其他孩子,何采麵上也多了笑,倒常出來走動看她們玩鬧。


    周姨娘的女兒安素已經三歲,別說跑,就連走路也走不穩當,也不喜說話,問一句答一句,急的她以為女兒有什麽毛病,請了幾個大夫都診斷不出,氣的她差點拿掃帚轟了他們。


    安素此時正窩在周姨娘懷裏,沒有睡,卻也不動半分。四歲的安然拿了個橘子在她麵前搖了搖:「妹妹吃果子。」


    安素瞥了一眼,把頭埋進周姨娘心口,絲毫不理會。


    安然墊腳:「妹妹吃果子。」


    她默默琢磨著,她這個妹妹不會是得了自閉症吧。可看她平時的行為卻又不像,她前世喜歡文學,對這些醫學領域上的事也不太清楚,依稀記得大概定律,可也無法確定,要是真得了自閉症,倒是糟糕了。


    這邊鍥而不舍的遞橘子,那邊埋頭不起,僵持了好一會,也不知是喚了多少聲「妹妹吃果子」,連一旁的仆婦都想替她接了。又過了片刻,安素才微微回過頭,胖白的小手將橘子接了過來。安然笑了笑:「妹妹真乖。」


    尾音未落,安素又重新埋首,一聲不吭。


    周姨娘替她謝了安然,又道:「還是四姑娘貼心。」


    沈氏笑道:「安然這脾氣太倔了,姑娘家的還是溫婉些,比男子還強硬可不好。」


    李家資格較老的嬤嬤笑說:「日後是要做主母的人,這性子倒也好。」


    何采剝好橘子,拿了一瓣遞給安然,安然張嘴就咬住了,含糊吐字:「謝謝何姨娘。」


    何采淡然笑笑,又想起尚在繈褓的安平,心下不由掛念寂寞。隻是麵上神色淡淡,旁人也看不出什麽。


    周姨娘笑道:「好妹妹,瞧你最近常出來走動,氣色可好了許多。年紀輕輕的,就該有些朝氣,整日躲在屋裏做什麽。」


    何采應聲:「姐姐教訓的是,日後會常來走走。」說罷,又喂了安然一瓣橘子,見她乖巧,無瑕笑意暖暖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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