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四人就從廚子身上聊開了,因都是官家小姐,也常去各處酒樓吃喝。便說到哪家的好吃,什麽菜色好,哪家的小二最殷勤。


    都是十歲上下的小姑娘,話一聊開便親近了許多。


    等到日落黃昏,就見紅綠兩方陸續回來。馬身兩邊都掛有獵物,清妍也不去迎,見賀均平拿了獵物過來,也輕哼一聲。拉著安然就往山下烤場那跑,賀均平又是一陣苦笑。再看看宋祁,他的妹妹早就湊過去問長問短了。怎的人家的妹妹就體貼溫柔,自家妹子卻是像弟弟。


    到了山下,秦老板早就架好爐子,生好炭火,搬上桌子備好茶酒。一眾下人齊排站開,見了眾位公子,立刻過去提今日戰果,拿到棚裏宰殺。再端出來,已是幹幹淨淨的肉。


    說是敗者去烤,實際不過是守在那炭火前,換個位置喝酒罷,秦老板哪敢真讓他們做那抹料放炭的粗活。


    勝的是紅方,安然是綠方,以為真是由他們看那烤肉,早已欣喜的拿了盛著香料的碗挑了個烤山雞的圍爐,坐下身抱著碗盯著它,已是咽了好幾回。好一會才察覺對麵有人,抬頭一看,就見宋祁瞅來。


    夜色已落,周圍地燈已點,又有炭火映照,將對方看的分外清楚。宋祁笑的淡然:「李四姑娘?」


    安然點點頭:「宋公子?」


    兩人默契的笑笑,宋祁微微指了指山雞:「我將它翻個麵,你抹些料酒。」


    「嗯。」


    宋祁轉了轉架子,安然立刻拿刷子將料酒抹勻在雞身。不一會清妍也湊了過來,安然見了,笑問:「紅方的姑娘,你怎麽跑到綠方來了。」


    清妍齜牙道:「我跟人換啦,他樂意極了,呶,這會正在那邊喝酒呢。」


    宋敏怡也拿了油過來,見宋祁和安然在,想著這兩人可算是見著了,待會回了家就告訴娘親去。


    四人聊的歡快,也不讓仆人過來幫忙,自己動手,烤的倒也像模像樣。不過拿上桌子,到底還是比那些烤過幾百回的人差些。


    清妍纏著賀均平嚐了一片,見世子動口,其他人也紛紛「賞臉」品嚐。等遊走一圈,隻剩下半隻了。


    眾人意不在吃,尋樂狩獵,但也到了晚膳時辰,奔跑半日,腹中饑餓,吃的倒也多。


    沈氏一人坐在房中看賬本,想著大房那邊的用度,又該在二房扣了。今年新季的衣裳可以做少些,時新的盆栽除了正堂,各個院子裏的也可減少。好好計劃了一番,燈火忽然亮了許多,見是宋嬤嬤在挑燭芯,便問道:「安然可回來了?」


    宋嬤嬤回道:「方才下人來報,快從屯圍那回來了。」


    沈氏微點了頭,又問:「二爺可回來了?」


    宋嬤嬤笑笑:「二爺最近常在外頭與同僚相聚,每晚都晚歸,太太倒還是沒習慣。」


    沈氏笑笑:「隨口問問罷了。」


    宋嬤嬤說道:「一個是為娘的心,一個是為妻的心,哪是隨口問的,分明是擺在心裏了。」


    沈氏隻是淺笑,繼續看手中賬本。看了不過半盞茶,李仲揚就進了房裏,滿是酒氣,神誌倒還清醒。沈氏忙讓宋嬤嬤去拿醒酒湯來,替他換下一身衣裳,蹙眉:「還好安然沒進屋,否則又該說你了。」


    李仲揚說道:「同僚應酬,必不可少,她大些就懂了。」


    沈氏說道:「可如今她可還小著,吃多了酒對身體總是不好的。」


    「為夫明白。」李仲揚忽然握了她的手,附耳低聲,「太太,你要做丞相夫人了。」


    沈氏一愣,李仲揚又說道:「再不是那翰林家的李夫人,嶽父嶽母再不會薄待你。等後日聖上下了詔書,你便等著他們來賀吧。」


    「二郎……」沈氏初嫁他,確實是想過日後李二郎登了高位,她便可以在娘家人麵前揚眉吐氣,將她受的苦通通潑回去給他們。可如今真真切切放在眼前了,卻又覺那樣做不妥。她現今想要的,隻有夫君和女兒一世安康,李家繁盛。


    李仲揚酒意上來,略有些醉了,伸手抱了她:「太太哭什麽。」


    沈氏抹了淚,歎道:「高興罷了,二郎快歇著吧,切莫太過得意,免得有心之人作祟。」


    李仲揚自然不是那種嬌縱之人,這般「掃興」的話也隻有是真心待他的人才會說罷,當即應聲,實在是累了,倒在床上片刻已沉沉安睡。


    沈氏坐在床沿壓下下麵被沿,免得冷風竄入。看著李仲揚的冷峻麵龐,不覺已是做了十餘年的夫妻,眼角已有些褶皺了,細細看去,還未到四十的人,卻能看到幾根銀發。看著十分痛心。


    下人端了熱水來,沈氏讓他們退下,擰幹給他淨臉,剛擦拭完,就聽見宋嬤嬤在門口輕聲:「太太,四姑娘回來了。」


    沈氏放下帕子,開門出去,就聞到她身上一股炭火味,不由笑笑,這做爹的一身酒味,這寶貝女兒又一身烤肉味,倒真是兩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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