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長思量一番,笑道:「不能叫哥哥了。」


    安平好不容易才大發慈悲改了口,哪裏肯依:「你到底要我叫什麽,叔叔不給,哥哥不讓,難不成叫爺爺?」


    眾人捧腹大笑,李家嬸嬸擺手:「可亂了可亂了,六姑娘,你叫他姐夫就對了,三姐夫。」


    安平不解:「姐夫是什麽?」


    沈氏笑笑,俯身抱起她,再問下去可就要沒完沒了了。安平得了娘親的抱,這才乖了下來。眾人起哄兩人喝了交杯酒,又道了許多吉利話,這才算是鬧完了洞房。


    等眾人離去,百裏長關好門,安寧已經去洗了臉,擦了一臉的胭脂,將頭上的鳳釵金釵取下。看著她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不由笑笑:「餓了沒?吃點東西?」


    鬧了一日,腹中確實饑了,安寧應了一聲,和他坐在那小圓桌邊吃東西。也無問話,也無回話,似乎填飽肚子才是當務之急。百裏長斟了杯茶給她,自己倒了杯酒,在一肚子肉時喝杯冷酒,頓覺痛快。


    吃飽了後,百裏長喝多了酒,瞧著新娘子,好像有點醉了,不由朝她伸手想去捏捏是不是真的是他媳婦,結果手沒碰到,猛地被安寧抓住,狠狠一擰。


    前堂飲宴的眾人立刻聽見新郎官的一聲鬼嚎。


    臘月二十九,京城依舊大雪飄揚,染白天地。


    雲雀巷,巷深人靜,因昨日放了鞭炮,未被白雪覆蓋的點點嫣紅碎屑藏在牆角樹下,與大片銀白相呼應,遠遠看去,似紅梅點染雪上,美不勝收。


    百裏長穿著棉襖坐在長椅上,屋簷擋住了飛雪,卻擋不住寒冷。肆虐寒風撲打在他俊白的麵上,卻未見冷意,眸色微沉,瞧著的是這蕭瑟院子,可目光卻不知投落何處。


    安寧出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凍成木樁了。百裏長聽見聲響,回過頭看她,麵上又是那笑的輕佻的笑意:「娘子起來了。」


    安寧臉一僵,坐在門檻上理鞋子,沒搭理他。


    百裏長看著窗戶上的喜字,說道:「明天一起吃團年飯?」


    「嗯。」


    「做四菜一湯可好?」


    「嗯。」


    「我想吃大白切雞和烤乳豬。」


    安寧抿了抿唇:「我隻會水煮青菜,炒雞蛋。」


    「……那四菜一湯呢?」


    「水煮雞蛋,蒸雞蛋,蛋花湯。」


    百裏長眨眨眼,撫掌笑道:「好,能將雞蛋做出十八門武藝來也是門技術活。期待明日的團年飯。」


    安寧看了他一眼,明明可以住金屋銀屋,卻選了這地方。明明卷了一大筆銀子卻分給難民。本性不壞,卻又擺出一副我是壞人的模樣。


    百裏長笑的腹痛,見她要出去,才說道:「那明日我跟你一起去買雞蛋。」


    「不用。」安寧淡聲,「我和你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還請百裏先生清楚這點。」


    「那也是夫妻。」百裏長問道,「你怎麽不問問我當初怎麽會住在這。」


    安寧真想把他踹到院子外頭去:「為什麽?」


    「當初進了京城,問了人哪裏有房子,聽見雲雀巷的名字不錯,就住進來了。不過聽說這一帶鬧鬼,你要是怕,我可以借個暖懷給你。」


    安寧實在不想和他多說,百裏長又道:「有個地方不對。」


    「哪裏?」


    「發髻。」


    安寧頓了頓,這才想起,該梳個婦人髻了。她默了片刻,便轉身回屋。


    百裏長伸了個懶腰,雙手互插藏袖,看著那漫天飛雪,若有所思。


    大年初一,是夫妻倆歸寧的日子。 按照習俗,夜幕落下,百裏長才攜安寧回去。也恰巧李仲揚帶著妻兒入宮喝了年宴回來,安寧進了家門,不見李心容在,心下微沉:「三姑姑走了嗎?」


    沈氏說道:「昨夜走的。」


    安寧微微失落,雖然她也孝敬沈氏,可到底跟李心容的感情不同。李心容給她的,教會她的,是沈氏所不能給予、精神上的升華。如今丟下她一人,困在這牢籠中,不知今後當如何。


    李仲揚夫妻知曉兩人並非真夫婦,讓他們見過了李老太,便領回後堂,囑咐了一些事。


    安寧想起方才在祖母那沒見著安然,問道:「安然呢?」


    沈氏笑道:「才剛從宮裏出來,就被清妍郡主拉著去放煙火了,約摸要晚些。」


    此時安然正被清妍拽著去買炮仗,她真想說不去,想與賀均平多說幾句話。宴席上看了他好幾回,等出了宮,遠遠看見他,卻立刻被跑過來的清妍拉走了。


    「清妍。」安然忍不住問那挑的歡喜的她,「你知道你哥哥年後隨軍去邊城的事嗎?」


    清妍隻專注在那滿桌的炮仗上,頭也沒偏,應聲:「知道啊,邊城可好玩了,我想去父王還不給呢。」


    看著她那分外不甘的模樣,安然才明白過來,清妍在京城和邊城之間肯定選擇後者,那哪裏是個凶險之地,分明是個好玩的地方。可女子在那和男子在那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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