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鳳雲許了人家後,周姨娘也少了個人說話。兒子要看書明年考功名,女兒自小就不愛動嘴,沒見過她這麽懶得開口的孩子。想到安素,她偏頭對秦嬤嬤說道:「安素回來後,就領她來我房裏,我瞧中了幾樣首飾,讓她挑挑。」


    秦嬤嬤笑著應聲。雖說家裏的東西都是太太打理,但是一些瞧不太見的東西周姨娘還是會給孩子用。這首飾隨隨便便掂量一下,就值好多錢。周家有錢,周姨娘名下的鋪子錢財也多,哪裏會在乎這些。


    鳳凰苑此時正放堂。


    安素收拾好自己的書,剛出門,就被人一把扯到後頭,身子一個不穩,重重摔在地上。她擰眉起身,絲毫不在意的往前走,也不看是誰拽她。


    「李安素。」一個姑娘攔住她,輕笑,「果然文官的女兒都手無縛雞之力嗎,文官之首的女兒,更是榜首。」


    眾人紛紛隨她笑起。那為首的姑娘是縣主賀欣,父親是郡王,獲封鎮國將軍爵位,母親是侯爵女,雖然一家都無什麽實權,卻沾了遠遠皇親,跋扈非常。又因李仲揚曾彈劾其父鬧市駕馬,被聖上責罰,好不容易和他女兒同個學堂,見她性子軟弱,便常常欺負。起先不敢如此過分,可後來見李家無人尋來,量她不敢告知家人,便愈發變本加厲。


    安素從不與她爭執半句,也不還手。出了學堂,車夫往丞相府駛去。可到了一家衣料鋪子前,卻停了下來。搬了馬凳,撩開簾子扶她下車,見她進去,已經習以為常。


    進了那鋪子,掌櫃笑道:「來了。」


    安素點點頭,從那掌櫃手裏接過一個包袱,便進了後堂。那正在錢櫃付錢的一個男子見了,笑道:「掌櫃如此年輕,卻有個這麽大的女兒,倒看不出來。」


    掌櫃趕緊說道:「客官說笑了,我不過三十,哪有這麽大的女兒。不過是個常來這裏浣洗衣裳的奇怪小姑娘,都快一年了,哪裏會不熟絡。」


    男子笑笑,起了興致:「她來這裏換洗衣裳?方才我隻看了一眼,可她拿衣裳時,手上的紅玉鐲子已經夠買下這裏五間同樣的鋪子,又怎會淪落到要替人洗衣裳。」


    掌櫃笑道:「非也非也。這姑娘每日穿一身幹淨的衣裳來,然後來這換下另一身。不知為何,到了傍晚穿在身上的那套就髒了。換回早上的那套,便將這一套給我內人洗。等翌日,又帶一身來,然後將昨日的拿回去。有時候洗不幹淨了,她便直接將衣裳扔了,眉頭也不皺半分。我想著應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可她卻從不多說。」


    那男子笑道:「沉默寡言。」末了又向旁邊的少年道,「與你一樣,惜字如金。」


    那少年板著個臉,恭恭敬敬道:「謝李爺金口。」


    男子朗聲笑笑,便見那小姑娘已經出來,果然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安安靜靜的從桌上拿回先前放下是書,一言不發的走了。


    安素回到家,秦嬤嬤就領著她去了周姨娘那,讓她揀喜歡的東西。安素隨手挑了個掛墜兒,也沒什麽心思。周姨娘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真像你爹,不愛說話。姨娘問你,近日可有好好念書?」


    「嗯。」


    「可有聽先生的話?」


    「嗯。」


    「其他書不學都好,這女四書可要記的滾瓜爛熟。」


    安素點點頭,這回連個鼻音都沒了。周姨娘歎氣,秦嬤嬤在旁安慰道:「女子重德,不喜長舌婦人,姑娘這脾氣可好著呢。」


    周姨娘說道:「這哪裏是得人喜歡的脾氣。莫說安然能說會道,就算是安寧,雖然話是少,可瞧著就是沉穩。安素這孩子,怎的就不是李家孩子似的,這般笨拙。」


    安素低頭玩著手裏的掛墜兒,聽見這話耳朵微微動了動,也不抬頭,默默的自己玩。


    過了兩日,日頭正好,李老太也出了屋,黃嬤嬤便知會了沈氏和周姨娘、何采,幾人聽了,立刻放下手頭上的事過去陪老太太嘮嗑。


    李老太身體越發的差,又愈發的糊塗,好幾次都拉著長的跟李三妹越來越像的安然喚「心容」,將她當作了那最讓她牽掛的小女兒。


    沈氏剛進院子,便聽見安平的笑聲,不由笑道:「這家裏最熱鬧的,就是安平了。」


    周姨娘也笑道:「何妹妹的性子這般嫻靜,安平卻吵吵鬧鬧的。」


    何采淡聲:「隻是由我生,非我養,不像我也不奇怪。」


    沈氏淡笑:「即便不是你親自撫養,可她見了我們幾個,最親近的還是你。這骨子裏的羈絆是不會變的。」


    何采淡淡笑了笑,略帶惆悵。周姨娘歎道:「讓老太太帶著也好啊,身份高了不說,吃喝用度可跟四姑娘差不了多少。而且她不願去上學堂,李老太就給她找了個名義上是嬤嬤,實際卻是女先生的教她。 當初二爺要請先生來家裏教姑娘,老太太可不願意。說什麽女子請先生不像話,如今倒是替六姑娘請了。這說一套做一套,原則不一的人,也得不了人喜歡。」


    沈氏輕責:「嚼舌。安平自小就養在老太太身邊,疼著呢。而且安平也懂得疼老太太,自然更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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