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桌的酒菜還帶著熱氣,安然也沒吃晚飯,可是不餓,如今的她哪裏會餓,心早就是滿滿的幸福。拿了碗給他舀湯,夾肉,輕哼:「清妍又騙我,說今晚來吃老虎肉的,結果老虎肉沒看見,老虎就看見了。」


    賀均平驀地笑道:「我倒是變成老虎了,有那麽凶麽?」


    安然皺了皺鼻梁:「沒那麽凶,但是都壞。這個驚喜我一點也不喜歡。」


    賀均平凝視,笑笑:「當真不喜歡?」


    安然微微抬眉看了看他,略有羞赧,這才承認:「好吧,很喜歡,簡直是……快開心死了。」


    瞧著她那嬌羞承認的模樣,賀均平心弦又被撥動,當真喜歡的很。


    喝了一口湯,暖了暖胃,他才說道:「在邊城,碰見過兩回大蟲,幸好有弓箭手在,當晚就燉了肉吃。」見安然看自己,笑問,「怎麽了?」


    安然低聲:「這些你沒在信上說過。」方才滿眸是淚,根本沒仔細看他,現在認真看,比起他離開時,似乎……更是冷峻成熟了,膚色也偏於古銅不再白皙,哪裏像養尊處優的皇族子弟。再翻了他的手掌看,掌上也有繭子,不由心疼,「世子哥哥,你吃了很多的苦吧,可是從來不說。」


    賀均平笑道:「看,沒告訴你已經難過成這樣,要是再告訴你,豈非要更傷心。」


    安然氣道:「借口,以後我也報喜不報憂。」


    賀均平笑笑:「連生起氣來也好看。」


    這話並不是故意誇讚,而是當真如此。離別兩年,一舉一動都覺喜歡,蹙眉生氣也覺可人。隻想這麽瞧一晚,不對,一直這麽看著,便覺開心。


    安然苦笑,不但是曬黑了,連臉皮也曬厚了吧,如今說這些話倒是自自在在的了,她又夾菜給他:「快吃,瞧我做什麽。」


    賀均平笑了笑,繼續吃飯。安然給他倒茶,隻是看著他吃就覺幸福。那麽多的千言萬語已不想說了,還是仔細看吧。


    賀均平想起來,問道:「你吃了沒?」


    安然這才想起來:「沒。」


    賀均平笑道:「傻姑娘,難道真將我當老虎,想吃了我不成。你素來愛吃,如此淡定,我倒以為你吃過了。」伸手拿了碗筷給她,「快吃。」


    安然接過,賀均平便給她夾了菜。吃了兩口她便輕聲問道:「這次回來,不用去邊城了吧。」


    「嗯。」


    安然當即喜的又忘了吃飯,已開始計劃起來:「我們今年一起去賞梅吧,還有登塔放煙火,苑塘那邊的魚也肥了,要趕緊的,不然年後我就要被押在家裏不能出去了。」


    賀均平笑著看她,隻是聽著她的聲音,就覺滿足。看著她的樣子,更覺人生無憾。他的小媳婦就快真的要做他的媳婦,再不用擔心她會做了別人的新娘。這麽一想,頓覺在邊城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李仲揚很晚才回來,到了房門,見裏頭燈還亮著,進了裏麵,就見沈氏還未睡下,皺眉:「這麽晚還不睡。」


    沈氏上前為他寬衣,讓丫鬟打了熱水給他淨臉,笑道:「倒也不困。」見他心神不寧,輕聲,「莫非……皇上又留你訓斥了?」


    李仲揚輕點了頭,沈氏蹙眉:「今年怎的這般不太平,這都已經好幾回了。」


    有此感慨,隻因聖上越發偏頗二皇子,大皇子身邊的近臣多多少少都受了責罰,連李二郎也沒幸免。今年與那些官夫人一同飲宴看戲,也少不得要說到這些。沈氏心下也覺不安,可李仲揚卻從不多說這些。他主外,自己主內,早就像是商議好的了。


    李仲揚歎道:「莫非聖上欲立二皇子為儲君……」


    沈氏輕聲:「二郎莫多想。」


    夜裏睡下,李仲揚又睡的不安穩,夢魘醒來,驚的裏衣濕透。


    沈氏忙起身給他斟茶。


    李仲揚麵色慘淡:「我又夢見那賤婦了。」


    去年臘月莫白青做出那種混賬事,翌年一月,莫文房病逝的消息傳來,李二郎便讓人送了毒藥過去。自此以後卻常入夢魘,請道士來做法,卻也不得好轉。唯有李仲揚明白,他年輕時做過的造孽事,已經一一開始向他尋報應了。又常想起莫白青的那話,死後也會夜夜站在他枕邊。


    這是心魔,無法驅除。


    沈氏好好安慰了一番,李仲揚這才再躺下。她默默想著,明日去寺廟燒香祈福吧,若是厲鬼要纏,就纏著她好了。李二郎不能垮,他一垮,這家便完了。


    翌日,沈氏早早出門去了,盼著能燒上寺廟的第一炷香,得方丈第一句吉言。


    吃過早食,清妍便來接安然,一起去苑塘吃肥美的魚。到了那,安然卻沒看見賀均平,正想著難道清妍這壞姑娘轉了性子不「坑」她了。清妍一臉壞笑:「我就知道你是個重色輕友的壞姑娘,我哥進宮去了,約摸中午過來。」


    安然說道:「我才不是在等他。」


    清妍伸手撓她癢癢,逗她直笑,這才求饒:「好好,你贏了,別再逗我了。」


    「哼,都快做我們賀家人了,還不聽我這小姑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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