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初建,百姓普遍不富,一切從簡,不過十數年過去,郡王府卻已經過數次擴建,早已非當日簡樸模樣,如今郡王府上下所用之物,無一不精美奢華。


    上輩子自己看在眼裏,隻覺屈申城繁華非邊城所能比擬,未曾細思郡王府何以能擁此富貴?


    二皇子勤王與三皇子閑王為爭大位明爭暗鬥,最後才知郡王府始終是二皇子強而有力的後盾,這是從何時開始的?為何能瞞得如此天衣無縫?郡王府更在二皇子敗後還能守著屈申城,令三皇子久攻不下……


    「小姐。」劉孋推開門,一看到寧傾雪一身單衣站在窗前,不由微驚。


    寧傾雪陷在思緒中,彷佛未聞,動也不動。


    「小姐,你身子才好,可別又著了涼。」劉孋叨念著,走到內室拿下架上已薰上茉莉花香的衣物,上前要替寧傾雪添衣。


    搭在肩上的手令寧傾雪回過了神,有些木然的轉頭看向她。


    她爹身為將軍,向來不喜繁文縟節,她娘親也為了耳根子清淨,邊城的將軍府中下人也是安排得甚為精簡。


    打小她身邊的丫頭就是兩姊妹,一個大她兩歲的劉孋,一個小她三歲的劉芙,這次來屈申城是上女學,她娘派了劉孋、另外一個婆子何大娘和護衛李尹一隨行伺候。


    劉孋看著寧傾雪紅著眼,不由心驚,「小姐,這是怎麽了?別哭。」


    她家小姐長得嬌小,笑起來臉頰上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極為可愛,隻是來到屈申城,她家小姐笑得越來越少。


    寧傾雪見劉孋急了,連忙抹了下眼,靦腆的一笑。


    「小姐可是身子不適?」劉孋輕聲問道:「奴婢派人去請少爺過府可好?」


    寧傾雪搖了搖頭,伸出手,輕觸著劉孋手中的玄色衣裙,料子極好,色彩卻是不適合她這花樣年紀的沉重。


    她記起自己在年少時有很長一段時間,莫名的認為自己就適合這般濃重的色彩,或許是下意識的想要不受注目,卻不知在旁人眼中更顯特立獨行,還暗地笑話她。


    「小姐,這身衣裙是郡王妃前幾日才特地派下人送過來的。」劉孋的低語聲中有著淡淡的不以為然。


    這料子雖說極好,但是顏色太過沉重,她家小姐正值花樣年華,卻總穿著暗色衣裙,遠遠看著就像個小老太婆似的,偏偏郡王府上下都像瞎了眼似的說這顏色富貴,最能襯她家小姐。


    劉孋曾明裏暗裏的勸了寧傾雪幾次,偏偏小姐自己對穿著並不上心,久了劉孋也不再多言。


    「我——」寧傾雪頓了一下,重新聽到原來軟軟柔柔的聲音,反倒令她有些不習慣,她捂了下自己的脖子,片刻後才淡然的開口,「拿我在邊城的衣服過來。」


    她對穿著從未在意,郡王妃總說暗色適合她,她不想在衣物上花心思,就聽之任之,直到離開郡王府,嫁了人,她才算是展現了她這個年歲該有的風采,如今郡王府所備衣物,她是碰都不願再碰。


    劉孋聞言心中一樂,眼中閃著掩不住的歡喜,像是怕寧傾雪後悔似的連忙走進內室,打開了一旁的大木櫃,「小姐,等會兒奴婢將櫃子裏的衣裙全都拿出來重新薰香,這會兒就先穿這套吧!」


    寧傾雪愛茉莉香,所以劉孋總是花著小心思讓自家小姐開心。


    劉孋特地挑了件上次回邊城時帶來的衣衫,鵝黃上袍,底下配上素白羅裙,將小姑娘的朝氣可人盡表無遺。「這是將軍夫人特地給小姐挑的。」


    聽劉孋提起娘親,寧傾雪幾乎止不出翻上心頭的想念,鼻頭一酸,低下頭掩著思緒,點了點頭。


    劉孋心情大好,手腳麻利的替寧傾雪更衣,還不忘說道:「今天一大早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頭紫竹便來了,說大小姐交代,請小姐身子好些今晚就到月雅居一聚。」


    寧家雖已分家,但寧從文與寧九墉兄弟關係不差,所以郡王府的下人皆以年齡大小來稱少爺、小姐。


    郡王寧從文嫡出的寧若月為大小姐,寧傾雪為二小姐,下頭還有兩位庶出的小姐。


    至於少爺除了嫡出的郡王世子和三少爺,寧傾雪的兄長寧齊戎是二少爺,但他不喜這稱謂,要下人們喚他寧大夫,不然就是戎少爺,再下頭還有四位庶出少爺。


    寧若月是郡王爺唯一的嫡女,更是西北一帶無人不知才貌雙全的佳人,上輩子她落水未將小石救回,劉灣村的人便被人攛掇著找上了郡王府討公道。


    郡王妃震怒,讓她在祠堂思過一個月,間接認了她見死不救的罪名,之後交代寧若月出麵,親自到小石家上門謝罪。


    閉門思過這一個月,外頭發生何事寧傾雪全然不知,當她知情時,流言蜚語早已失控,世人皆知寧家雙姝一個心思不正,見死不救,一個蕙質蘭心,溫柔大度——兩相比較,高下立見。


    劉孋心情愉快的給寧傾雪盤了個隨雲髻,「小姐真是好看。」


    寧傾雪回過神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娘親是南方人,逃難時來到西北,遇上了她爹,兩人相互扶持走過戰亂,她長得像她娘,不單五官神似,身子也一樣嬌小,不像寧若月長得美豔動人,眉眼間帶著一股溫柔,一雙眼明亮清澈,讓人看了舒服,易生好感。


    隻是她過怯懦,除了親近之人,從不敢直視外人,硬生生糟蹋了這副長相。


    「是阿孋的手巧。」


    劉孋爽朗的笑了笑。


    看著劉孋的笑臉,她幾乎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失心瘋,聽了寧若月的話,把劉孋賞給了郡王府的一個管事。


    她當時真的以為是門好親事,在離開邊城時讓劉孋可以留在繁華的屈申城過好日子,豈料沒過半年就從劉芙的口中得知這人是個狗仗人勢的敗類,跟著郡王世子一樣愛尋花問柳也就罷了,最後還染了賭癮,對劉孋不是打便是罵,當她急得想將人帶回時,劉孋卻已芳華早逝。


    「小姐,雖然大小姐交代若小姐身子已好,今夜便要與小姐一同用膳,可奴婢以為小姐這幾日身子還不是很利索,不宜見客,不如回了大小姐,說小姐還要再歇個幾日,免得過了病氣給大小姐。」


    這些話自然是劉孋美化過後說出口,要她說,她壓根不願自家小姐跟寧若月接近,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久了,她很清楚這個眾人稱讚的大小姐並沒有想像中和善,但偏偏小姐單純內向,沒什麽閨中密友,寧若月對她好一點,她就真心把對方當成自己人,不見一絲防人之心,她雖有心想要護著,但畢竟是個奴婢,所為有限。


    寧傾雪低垂著頭,對於寧若月,她的感覺複雜,聽著劉孋的話,她不由怔忡,她的貼身丫鬟總是一心為她,生得一顆玲瓏心,但最後卻生生被她斷送了性命。


    「小姐,你怎麽都不說話?」寧傾雪就算平時沉默少言,但卻從未像今日一般,「小姐,你若身子有什麽不妥可別瞞著奴婢,奴婢讓人去請少爺來看看可好?」


    寧傾雪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輕搖了下頭,「沒事,隻是突然想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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