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製止她再喝下去的趙焱司改變了主意,主動替她斟了杯酒,看著她一口就是一杯,「竟然什麽都知道,為何要防我?」


    「你腦子好,怎麽問這蠢問題?」她嫌棄的皺了皺鼻頭。


    他帶笑的看著她,摸了下她的臉,「我還真不明白,不如你跟我說說。」


    她縮著脖子,擦了擦被他摸過的臉蛋,一臉厭棄,「我累了,不想再跟一個不將我當回事兒的人打交道,不成嗎?」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眼色沉了沉。


    「我告訴你,這輩子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平時明亮的雙眸如今因酒意而透露了些迷茫,舉起兩手食指碰在一起又猛然拉開,「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聽到她打定主意跟他劃清界線,他沉著臉,鳥黑的眸子望著她,似有風雨欲來之勢,「我看,你真是醉了。」


    「我沒醉,清醒得很。」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若是清醒時看到他的臉色,早就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今卻是迷糊得沒聽出他口中隱忍的怒火,「你向來聰明,既然可以想到買下這些荒山,救下太子,讓你雙足無事,早將自已立於不敗之地,自然也可以找個跟你一樣的女子相伴,琴瑟和鳴。首輔大人的嫡長女跟你有婚約,算算日子——」她敲了敲暈眩的頭,「人應該還沒嫁吧,正好可以娶回來,和和美美,給你生幾個孩子,幸福一輩子。」


    「胡言亂語。」他手一伸,穩住她。


    她冷冷一哼,「我最後的下場你不都看在眼裏,竟然還有臉說我胡言亂語?」


    他的臉色微白,眼色幽暗,「你怨我?」


    她皺起眉頭,他的提問難住了她。


    「怨?」她咕噥著喃喃自語:「該怨……應該要怨,但不能怪你,是我要跟你走的。隻是這一輩子,不跟了!隻要我爹娘好好的,什麽都不重要,這輩子你已占盡先機,兄長安然,不再需要我爹相助,就行行好,別動腦筋到我爹身上。」


    她爹娘的死,始終是她最深的傷痛,隻有經曆過後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傷痛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千言萬語在心頭,最終隻有沉默。


    「你以為我來屈申城是為了你爹?」


    「當然,我爹可是大將軍!」寧傾雪驕傲的比了個大拇指,「這世上最厲害的人!」


    他沒來由的感到惱火,「他厲害?那我呢?」


    她不留情的啐了一聲,揮開他的手,搖晃著步伐往外走,「你跟我爹怎麽能比?」


    他立刻伸手攔住她,「去哪?」


    寧傾雪指著湖中戲台,「看戲。」


    「要看戲就坐著。」


    「不要,」瞪了他一眼,「我要上戲台看。穆雲在兵荒馬亂中都能長袖善舞的活下去,這人不不容易,好不容易有機會,我可得好好就近看。」


    「你要看,我叫人過來便是。」雖說醉了酒,讓她肆無忌憚的說出壓在心裏的話極好,但這膽子也變得太大了,竟不將他當回事。


    她頓了一下,側頭想了一會兒,「好,找人過來給我看看也好,我替你掌掌眼。」


    他連忙抓住她胡亂揮舞著的小手,「又胡思亂想些什麽?」


    「不是胡思亂想,你當真以為我是個傻的?」她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穆雲與你關係匪淺,她能在叛亂時還活得有聲有色,背後若無你相助,就她一個女人也沒這本事。她能為你不顧危難的打探消息,實屬難得,縱使是個伶人,但如果人還不錯,當不成正妃,給你當個姨娘倒是可以。」


    他的心頭微震,一直以為她天真不知事,卻沒料到她早看出穆雲是他的人,隻是姨娘……他皺起了眉頭。


    「我對穆雲並無男女之情。」他握住她的手腕,「看看你這樣子,誰都別見了。」


    她嘖了一聲,火大的瞪了他。


    對上她的目光,趙焱司難以置信,她竟他發脾氣?果然酒能壯膽,古人誠不欺我,他搖著頭,「寧傾雪,這輩子,你別想再碰酒。」


    她不屑的啐了一聲,「你憑什麽管我?」


    看她傲氣的神情,他難得啞口無言。


    她一撇嘴,試圖拉開他的手,「我知道,你被我看穿了,所以現在舍不得讓我見穆雲!好,以後我也不見,明明不幹我的事,我何必硬要去沾惹……我要回去了。」


    「連路都走不穩還想回去?」趙焱司輕而易舉的將她抱起來。


    她皺眉掙紮,但他的手臂一緊,輕鬆的拘住她。


    見自己無法掙脫,她不悅的咕噥,「北湖大山是庸王的,你滿肚子算計,如今搶了他人的機運,難道不怕有報應?」


    趙焱司抱著她離去的腳步微頓,眼神一黯。


    北湖大山盛產鐵礦,幾年後便會被庸王手下謀士發現,這些鐵礦日後產出的兵器質量精純,百年難見,如今確實是他搶先得了機緣,但他卻無一絲心虛,他隻想改變上輩子悲劇,縱使對不起天下人,他也不在意。


    「算計過多,早生華發,過沒幾年,你一頭青絲就要白了大半了。」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頭發。


    他不由痛得嘶了一聲。


    她頗為得意的輕笑一聲,上輩子他少年白發,卻是不減一絲風華,她不由歎了口氣,「不過長得好看,滿頭白發又如何?」


    他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這單純的性子縱使死於非命也沒改變,若真沒有他守著,隻怕她注定還要再被人坑害。


    他抱著她,信步踏入了他在山莊所住的素馨園。


    寧傾雪聞到空氣中飄來的暗香,不由眼睛一亮,「真香。」


    放眼望去,滿園茉莉,香氣濃鬱。


    「喜歡嗎?」


    「嗯。」她點了點頭,「我喜歡苿莉花。」


    「我也喜歡,可是你知道我為何喜歡?」


    「喜歡便是喜歡,還有何原由?」原本安分的她又掙紮了起來,「放我下來,我要看。」


    「路都走不穩了,日後有的是機會看。」他沒鬆手,大步踏入裘子早早就打開的房門,走入內室將人放在床上。


    裘子已經帶了兩個丫鬟拿著帕巾、打了溫水過來,他取了沾濕的帕子,未假手他人,親自替她擦了臉。


    她喝得雙臉微紅,猛然被放在床上,目光打量著四周,還有些迷迷糊糊。


    趙焱司拿著濕熱的帕子輕拭她的臉,她覺得不舒服,皺了皺眉,用力一揮手就打掉他的手。


    清脆的聲音令端著熱茶過來的裘子的小心肝著實跳了好大一下,他承認自己存了小心思,他家主子打小死了娘,有爹跟沒爹似的,雖說有李大將軍這個外祖照看,但終歸是沒個爹娘在身旁的可憐娃兒,這輩子活到現在也是滿腹辛酸。


    如今好不容易看上個人,他這個當奴才的自然得要推一把,隻是沒料到這個寧家小姐喝了酒竟像變了個人,不見平時柔順的性子,還會動手打人,這……


    他擔憂的看著趙焱司,就見他絲毫不以為意,拉住了寧傾雪的手,堅持替她擦了臉,這才丟下了手中的帕子到一旁丫鬟端著的水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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