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沒料到,自個兒的心頭盤算還未來得及向王妃透個信,讓小主子找個機會來看看,人便要走了。


    劉孋陪在張嬤嬤身邊,等著抓好藥送人岀門,眼角餘光有人影一閃而過,就見趙焱司帶著裘子出現了。


    張嬤嬤眯著眼,打量了與她錯身而過的趙焱司,心道,這個小夥子好生俊俏,通身氣派絕非尋常人出身,眉眼間帶了幾分眼熟,她肯定自己見過這人,但年紀大了,竟然一時想不起來。


    她原想探問這個俊俏小夥子的身分,恰好此時小丫頭拿著包好的藥過來,她便在小丫頭的扶持下踏出濟世堂。


    寧傾雪低頭寫著醫案,察覺有人坐在自己的案桌前,聞著空氣中熟悉的檀香氣息,無須抬頭便知是趙焱司到來。


    她放下手中的筆,抬頭一聲問道:「今日有何不適?」


    這幾日趙焱司日日來濟世堂報到,而且一待大半天,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身染重病。


    「夜寐難眠。」


    每每都是同一個病因,寧傾雪壓住想要歎息的衝動,耐著性子柔聲的問:「可有按時服藥?」


    「有!」他將手放在脈枕上,專注的看著她,那日在桂露山莊的事成了禁忌,她不多提他也不多說,「但總在夜半驚醒。」


    他專注的眼神令她不自在,要不是周遭還有人來去,她還真擔心他會突然做出出格的舉動。


    趙焱司瞄了下自己在脈枕上的手,「把脈。」


    寧傾雪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其實他的脈象並任何不妥,如今不過隻是做做樣子,她收回自己的手,掙紮了一番才出聲,「該是我學藝不精,察覺不出公子有何不妥,不如公子以後找林大夫看診,或是我兄長——」


    「寫藥方。」趙焱司收回自己的手,彷佛沒有聽到她的話,語氣冷冷的下令。


    寧傾雪咬了下唇,隻能在他銳利的視線之下寫下藥方,開來開去,不過都是些補身的藥材,喝了也不會有所危害。


    一旁的裘子等她寫好,立刻伸手接過出去抓藥,還不忘拉走劉孋。


    劉孋雖早有準備,但還是沒來得及閃過,胳膊被裘子一把拉住。她心中咒罵,這幾日裘子都是突然來這麽個招數,看完診就把她拉走,讓她這個一心想要保護主子的丫鬟又氣又惱。


    主子煩人,就連奴才也是!劉孋氣在心裏,直接表現在臉上,今日可不想再給人麵子,直接嗆道:「你又想怎麽樣?」


    「還不是因為小姊姊泡的香片極好,我家公子特別喜愛,」裘子似乎看不懂臉色似的笑開著一張臉,「今日特來討教,請小姊姊過來教教我。」


    「不要,」劉孋不假思索的拒絕,「立刻放手,我還得伺候我家小姐。」


    「小姊姊,外頭有一群夥計,還擔心小姐無人伺候不成。小姊姊別害羞,過來幫幫裘子吧。」


    兩人拉扯不下,趙焱司看著寧傾雪,清冷的聲音響起,「借你的人一用。」


    寧傾雪圓圓的眼眨了眨,拒絕嗎?她不敢,隻能軟糯的出聲,「阿孋,你去教裘子吧。」


    劉孋氣得瞪著趙焱司,但一看到他瞟過來的目光,她又沒骨氣的萎了。好吧,裘子跟主子一個德行,她跟她家小姐也是——隻是她家小姐是真沒膽子,而她是惡人無膽。


    兩人拉拉扯扯的走了,寧傾雪暗暗瞧了下外頭,無人候診,她在心中失望的歎了口氣,隻能默默的跟趙焱司隔著案桌相對麵坐。


    「你沒話跟我說?」


    她的眼睛轉了轉,她能有什麽話跟他說?斟酌了下,才開口,「你夜晚睡不好,午時過後就別再飲茶。」


    趙焱司緩緩的吸了口氣,「還有呢?」


    還有?她的腦子極力的思索著,「我哥哥近日較忙,你——」


    他曲起手指,一擊桌麵,她瞬間閉上了嘴。


    「你要離開屈申城?」她不說,他主動提。


    寧傾雪微愣,她是打算離開屈申城,但她並不想告訴他……突然想起方才劉孋跟張嬤嬤的對話,看來被他聽見了。


    她不由在心中一歎,怎麽就忘了交代讓劉孋少說幾句,但如今他既然聽到了,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柔順的點了點頭,「是。」


    他的目光一沉,「什麽時候?」


    她下意識的不想告知,隻在他的目光逼迫下隨口答道:「過幾日。」


    「確切日子。」他一點都沒打算放過。


    她隻能乖乖的回答,「初九。」


    想來不管經過多少年歲,對著他,她總無招架之力。


    「我明日便將赤霞送回來。」


    提到赤霞,她的雙眼閃著光亮,他救了落水的她之後,赤霞便一直養在桂露山莊裏。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回來,但是趙焱司不提,她又不知如何開口,所以就隻能將此事擱下,如今趙焱司能開口主動送回,自然是最好。


    「多謝,」她連忙說道:「你將赤霞送來後,便將桂露山莊的馬車派人駕回去。」


    說來濟世堂正經的主子隻有她和寧齊戎,除了原有的馬車外,如今又多了兩輛,一輛是落水時送她回府的馬車,另一輛是趙焱司特地派去接她離開郡王府的那輛低調卻奢華的馬車,她不若一般貴女,平時常與世家來往,需要馬車彰顯身分,所以壓根用不上。


    「不用,給了你便不打算要回,回邊城時坐我的馬車,你會舒適些。」


    給?她搖了下頭,「太過貴重,我受之有愧,所以——」


    她的話聲因他放在她麵前的花梨木盒而隱去。


    「診金。」


    「太過貴重。」她近乎耳語,沒有伸手去接。


    看著她神情轉變,他的眸色微黯,知道依她的性子,若真將事情挑明,隻怕會逃得更快,所以他由著她裝傻充楞,但是想要躲著他是萬萬不可能的!隻不過她竟打算瞞著他離開屈申城,這點已經觸及他的底線。


    他的聲音冰涼,「不過是小東西。」


    在權貴人家,這點東西確實不值錢,但她卻清楚這是他母後的遺物,上輩子與他成親時,他親手交給她,之後她從裘子口中得知風釵來由,這是定情信物,自己還開心過很長一段日子,即使離開京城,直到死前,她也始終戴著這支鳳釵。


    「你救我一命,怎好再收診金?」其他事她可以不爭不吵,但這支鳳釵,縱使惹怒他,她也不打算收下。


    「你要便收下,若是不要便丟了吧!」


    他的話令她皺起眉頭,他向來霸道,對她的態度極不講理,她不是無所覺,隻是不想無謂的爭執,但他越發得寸進尺。


    她抿著唇,終究沒有去接不屬於她的鳳釵。


    裘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手上托著一壺茉莉香片和如意樓拿來的糕點,看兩個主子的神情,聰明的將木盤往桌上一放,「唷,這是主子要送給小姐的,劉孋,你快點收下!」


    跟在身後的劉孋還搞不清狀況,手裏就被塞進了木盒。


    「阿孋,放下。」


    劉孋聽到寧傾雪嚴厲的命令,她從沒見過自家小姐發脾氣,嚇了一大跳,立刻將木盒給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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