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焱司低下頭看著寧傾雪:「走吧!」


    寧傾雪點頭,但目光卻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他彷佛未見,牽著她走向等在旁的馬車。


    劉孋上前伸岀手要扶人,趙焱司卻麵不改色的忽略,直接將寧傾雪抱上馬車,自然的跟著坐上去。


    劉孋瞪得眼睛都要凸了,隻不過她家小姐沒開口,她也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寧傾雪,讓她岀聲說句話。


    若能選檉,寧傾雪也不願與趙焱司獨處,但一看到裘子上前,與其在大街上看著他與劉孋拉拉扯扯弄得人盡皆知,倒不如自己先認分的開口,「阿孋,你與裘子去吧。」


    劉孋抿了下唇,不太情願的跟著裘子去了另一輛馬車。


    馬車平穩的上路,趙焱司不說話,她也沒打算開口。


    最終,趙焱司打破沉默,「今日為何而來?」


    她沒料到等了半天,他竟隻是問她這麽一句,她垂下眼,「當初還在郡王府時,便知年年皆有賞花宴,想來便來了。」


    「以你的性子,躲著都來不及,怎麽可能主動想來?」趙焱司伸出手,揉了揉她微紅的耳尖。「承認自己心中有所不甘,很難嗎?」


    她的身子一僵,縱使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自己,她確實有所不甘,不然也不會來破壞今日的賞花宴,但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趙焱司點破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覺得……我很可惡?」


    他忍不住輕笑,「不,我覺得你這樣極好!」他伸出手環住她的腰,不顧她的僵硬,硬是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裏,「至少不會被人欺負了還像個悶葫蘆。」


    她輕咬著下唇,她很清楚要被人看得起,首先自己要自立,隻是上輩子被父母和兄長護得太好,養成她的性子懦弱,將凡事都看得太過美好。


    「你可知為何庸王府會暗助郡王府叛變?」


    他的問話令她有些局促,隻能裝傻的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異常灼熱的目光緊盯著她的耳尖,她一陣別扭,極不自在。


    他輕笑,她想裝傻,他也由著她,「不懂也罷,你聽著便是——趙元昱愛畫,寧修揚投其所好,趁賞花宴尋來丹青相贈,這幅丹青中的玉兔惹人憐愛,殊不知一旁猛虎潛伏,虎視眈眈。偏偏趕了巧,當今聖上屬兔,趙元昱屬虎,這張圖最後還落入了聖上的手中,趙元昱被汙蔑意圖造反,你說庸王府能如何?」


    與其說巧合落入皇上手裏,倒不如說是有心人特意為之。


    寧傾雪知道當今聖上的身子在後幾年越發不行,疑心也越重,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令他草木皆兵,這也是在太子死後,他遲遲不願再立太子的原因,怕的便是自己的大權旁落。


    一旦得知庸王意圖叛變,屠刀便高高在庸王府上頭懸起,為求自保,庸王府不得不反。她斂下眼,明白趙焱司今日前來郡王府,就是為了那張日後會引起動亂的丹青,她想開口問他如何處置那幅畫,但又覺得多餘,他既已知前因後果,自然不會讓那幅畫再存於人世。


    「事情變了,再信我一次,」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輕撫著她的臉頰,「一切都不一樣了。」


    看著他略帶討好的神情,她的心不知為何堵得厲害,他看來總是堅不可摧,但為了改變上輩子的遺憾,他應當過得極為辛苦——


    隻是縱使改變再多又如何?要不是上輩子造化弄人,他本與首輔大人的嫡長女有婚約,而她一生無子,對他毫無助力。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低聲呢喃,「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麽,隻是我是將軍之女,身分有別,上下有節,你我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他唇邊緩緩帶了笑意,「出息了啊小福寶,拿身分壓我。」


    她的臉有點紅,明明局促卻強做鎮定。


    看她小臉蛋越發燒紅,他差點笑岀聲,「你可記得那日在桂露山莊,你醉後跟我說了些什麽?」


    他從未提及那事,她滿心以為此篇已翻過,沒料到他會在這個節骨眼提起,她的腦子一轟。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唇,察覺她的輕顫,微揚嘴角,「看來真是忘了,所以也忘了我的另一個身分和名字。」


    她著他閃著笑意的眸子,暗道不好,幾乎可以猜到他接下來的話,她想捂著耳朵,自欺欺人,但是他緊捉著她的手,她嘟著嘴,微惱的看著他。


    「聽仔細了,將軍之女。」傾身向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我乃閑王趙焱司,既然你懂事,知道身分有別,上下有節,以後要乖乖聽我的話,別想著跟我保持距離!」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臉色漲紅,他微揚起嘴角,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她雙眸微猙,心亂如麻,伸手去推他,他卻反應敏捷的將她的手緊壓在他胸口,兩人呼吸交纏,天地彷佛一瞬間安靜下來。


    他動作蠻橫,上輩子令人發瘋的記憶衝撞襲來——


    她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死在他麵前,他幾近瘋狂的殺了所有人,但終究換不回她的一條命。


    當他重生歸來,他早已盤算要回到她上輩子視為遺憾的開始,她縱使貴為閑王妃,然而一生都沒有擺脫對幼童見死不救一事。


    他滿心以為重新來過就有個全新開始,唯一沒料的是她對他竟生出發自內心的畏懼。


    上輩子她最是聽話,在他為死去的兄長複仇而無法顧念她太多時,她總是默默的跟隨他複仇的腳步,沒想到今生卻如此抗拒他。


    「對不起。」這三個字是他欠她的。


    她的心神一陣恍惚,她從不認為他對不起自己,若是心懷有愧,大可不必,一切都是她的選擇,她張口欲言,卻最終沉默。


    她隻想回邊城,與爹娘過一輩子,而他——太子未死,他日登基,他依然能享有榮華富貴,而她不屬於那份令人窒息的尊榮。


    「難道就不能當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嗎?」


    他的臉色一沉,「什麽事都能依你,但這事兒不成。」


    她低下頭,不願再言語。


    馬車停在濟世館前,趙焱司鬆開她,躍下馬車,寧傾雪知他氣惱,不由一歎,「你要如何才能放下心頭執念?」


    他的身子一僵,最終沒有回答她,徑自上了跟在後頭的馬車離去。


    【第九章 貼身護送回邊城】


    天還未亮,寧傾雪就在劉孋的幫忙下在濟世堂的灶房備了早膳。


    等到寧齊戎梳洗完岀現,桌上已擺好了熱粥和小菜,他一笑,「什麽時候學了這一手?」


    「以前在邊城本就會幫著娘親做飯,」寧傾雪柔聲說道:「隻不過到了郡王府後生疏了,不過今天有阿孋跟何大娘在一旁幫著,還算有點模樣。」


    寧齊戎喝了口,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寧傾雪看兄長動筷,自己才拿起筷子用膳。「哥哥,你可要答應我,等屈申城的事一了便回邊城,我在邊城等哥哥回去,到時咱們也在邊城開間濟世堂。」


    寧齊戎眼中帶笑,寧傾雪對他回邊城一事頗為執著,他也不好再多言,點了點頭,免得寧傾雪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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