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城頓了頓「她很好,心也靜了很多。」表情上有淡淡的無奈和傷感,「你嫂子的話…」


    思晴打斷「我不會當真,」


    思城沉了沉聲音,似乎陷入很久以前的回憶,「不會當真就好。」


    兩個人彼此笑了笑「若是府裏有什麽事到將軍府傳個話就行,不管以前怎麽樣,我始終姓柳這個事實改變不了,以後多陪陪嫂子。」


    思城笑了笑,答應了下來,思城也很想多接近香菱,隻是現在再怎麽接近都玩了,鴻溝是跨越不了的,隔膜是消除不掉的。過多的接觸不過是彼此傷懷罷了。


    「你也安心養胎,為蕭將軍生個兒子,等蕭將軍凱旋歸來。我也能當上舅公了。」思城這話說的是十足的真誠,孩子好便是思晴好。


    思晴露出幸福的表情,摸著自己的肚子,「到時候舅公可要多多照顧外甥。」有些表情隻有在信任的人麵前才能表現出來,不必擔心被看穿,不必去偽裝自己。


    「那我先回府了。」思城站起身,思晴叫道「汀蘭送哥哥出去。」思晴總是盡量製造他們相處的機會,雖然沒有在一起的機會,但讓汀蘭圓了多看看思城的心願也好。


    思城一步步踩在融化的雪上,靴子上沾滿了泥,「要照顧好你們小姐。」思城囑咐,汀蘭低著頭,聽見身邊思城的沉沉且好聽的聲音臉上滿是霞紅,「少爺放心,奴婢定當盡力。」


    雖然天氣已經轉暖,慢慢進入春天,但仍舊會有絲絲涼風入骨,思城拉了拉裘袍,看了看單薄的汀蘭「天氣還是很冷,你也多穿些,以免著涼。」汀蘭受寵若驚,激動地嘴巴不聽使喚說不出話來,思城道「送到這吧,你出來久了你們小姐身邊也沒個得意的人。」


    汀蘭站下腳步,很想多送,但還是沒有說出口「少爺慢走。」


    思城頭也不回的離開,隻剩汀蘭站在原地癡癡的望著。


    春天快來了,可是就算春天來了有些感情也不會發芽。


    又是一年之春,悠悠碧空,微微南風。


    思城是春天出生,性子也如春天一般,他的出生注定帶著不一樣的色彩,因為他成了柳太太承寵的最有力砝碼,也是擊倒思晴生母的最利武器。


    那年他還是個孩子,嫡母去世,他沒有心痛,因為嫡母眼裏一直隻有自己的妹妹,家裏唯一的嫡出。在嫡母膝下的思晴好像天生便長了笑眼,笑起來十分美,小小年紀變可以看出是個美人胚子,思城很喜歡看她笑,像是夏日的陽光明媚耀眼,可是他知道他是庶子雖然是哥哥但卻不是她的胞兄,那時候思城最想成為思晴早夭的那位哥哥,能與她一同玩樂。可是自從嫡母去世後一切都變了,思晴的臉上不再有笑容,思城知道對思晴來說母親的離開就是晴天霹靂,看見思晴整張臉哭得已經看不出模樣,思城有些微微心痛。


    思城自己是有胞妹的,隻是不知為什麽,他對思晴就是更多的關注,也許是她從小就那般耀眼的緣故。


    嫡母的去世,柳太太的上位使思城的生活最大化的改變,從庶子一下變成嫡子,這是多麽大的變化,雖然父親一直很重視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但身份地位是任何人都無能為力的。


    柳太太搬進了正房,思凝住進了曾經隻屬於思晴的房間,而自己成為家裏最受重視的人。


    不得不說柳家的分支,柳國公的庶出兄弟們甚至比柳國公過的還要好,但怎麽說這一係都是嫡係,未來的嫡子,一家的族長自然是重視。


    一下從毫無壓力變得十分有壓力,思城是半點都沒有適應,而這個府中與思城一樣不適應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思晴。


    思晴像是從天上掉落到了地獄,一下子從府裏最受盡寵愛的孩子變成了最讓人可憐的孩子。從正房搬進了偏僻的小抱廈。


    思晴哭的昏天黑地的那日思城心裏是很痛的,那般驕傲的女孩,一瞬間從孔雀變成了麻雀,況且這麽小便失去的母親。


    自從發生了這樣打的轉變後,思晴就像變了一個人,沉默寡言,但卻總是倔強的抿住嘴,一雙有神的眼睛裏裝了滿滿的傲氣與不服氣。柳太太對待這個喪母的小孩子更是不客氣,連曾經的庶妹也能跟她叫上三分,思城那一刻就下定決心,要替自己愛的所有人補償思晴。


    時光是最厲害的武器,它磨平人的棱角,改變人的性格,轉換環境,磨光天真,思晴就是這樣一點點打磨光滑,變得堅強。


    思城總是偷偷的塞給這個妹妹好東西,隻是思晴總是用倔強不屑的眼神看著他,也不肯收他的東西,漸漸得她還是放下了戒備,不像曾經一般以為的拒絕,像一隻小刺蝟一樣,束起全身的刺,滿滿的防備著,懂得去接受,隻不過這接受冷冰冰的,更像是應該的。


    或許那時的思晴幼小的心裏隻認為思城是壞女人的兒子。僅僅如此。


    「給你吃。」思城拿出小點心遞到思晴手中,思晴推了回去,「不要。」


    「哥哥給的東西為何不要?」思城滿臉受傷的看著思晴,思晴一字一句道「你是惡毒的柳姨娘的兒子,不是我哥哥。」字字穿進思城的心裏,小小的思城不過想替母親補償一下自己這個妹妹,想不到這麽小的孩子已經將恨意深中,這是何等的悲哀。


    從那以後思城不停的討好思晴,隻希望這個妹妹能夠開心,不厭其煩,雖然思晴態度反抗依舊強烈可是心底多少接受了思城的好。


    漸漸這種好變為習慣,無論是思城還是思晴。水滴石穿,何況是人心,漸漸他們有了說話的機會,雖然隻是淡淡幾句,思城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梨樹下,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那樣站著。


    那時候總有個小小的女孩,在院牆外偷偷看著兩個人,然後嫉妒的快要瘋掉,為什麽明明是胞兄妹,卻還不如一個異母妹妹。


    人總是要長大,總是要離開家,思城一離開家就是幾年,待到梨花又開之時思晴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滿身的鋒利,但卻沒有少了那份疏離,與家裏每一個人的疏離,當然除了思城,她曾任性的扔掉過思城手裏的點心,咬過思城的手臂。


    隻不過那時她已為人婦,將軍夫人,蕭三奶奶,而不隻是柳思晴。


    思城知道自己的感覺,隻是不想承認罷了,過於的關心,超乎的兄妹,何況對胞妹都沒到這個程度。不承認便是欺騙自己。


    思城記得思晴回門的那天,他送思晴離開,看的出來,那時候的思晴並沒有多開心,蕭將軍剛成婚便離開,又要麵對妯娌和繼子,顯然不比國公府輕鬆多少反而更難辦,隻不過這些人不是自己的至親,至少思晴的身上沒有流淌著跟他們一樣的血,有時候最大的傷害是來自最親的人,不管是最愛,還是最恨。


    兄長倆個字對思城來說便是最大的壓力,正是因為是兄長所以不能對自己的妹妹有非分之想,正是因為是兄長才要照顧弟妹。


    思城這一生最不想勉強的便是感情,可是自己生活中的感情卻處理的一塌糊塗,娶了一個妒忌成瘋的女人,愛得太重的女人,害了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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