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教授沒有注意我們這些人的反應,而是繼續看著洞室的深處激動說道:“情胎禍根胎,可否出來以真容相視!”


    此時那爽朗的女人聲音終於有了回應:“見我真容,你難道不怕墮入對我美貌垂涎的無盡幻境之中嗎?”


    黃教授深吸一口氣,稍微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實不相瞞,我見過秋烏筵給你畫的那副畫像,當初我師父雲之寒斬殺了秋烏筵之後看到了他所做的那幅畫,本來他打算毀掉的,可他卻始終下不去手,哪怕是一幅畫,他也不忍心毀掉。”


    我終於知道了,當年的雲之寒雖然理智尚存,但是他心裏也埋下了情胎禍根的毒。


    黃教授那邊稍作停頓後繼續說:“自從我見過您的畫像之後,對您的美貌神往已久,早就想要一睹你的陣容,幾百年來,我數次組織人手前來火妖穀尋您的蹤跡,之前幾次都無功而返,直到這一次我打聽到這裏有變異的人眼巨蟻,我就知道,您一定在這裏。”


    聽黃教授的話,我心中稍微感覺到有些不妙,聽他的意思,他很仰慕情胎禍根,那他最後會幫著情胎禍根對付我們嗎?


    想到這裏,我就往黃教授那邊多看了幾眼。


    黃教授則是繼續說:“所以煩請您出來一見。”


    情胎禍根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你難道不怕我在你心中埋下情胎的情毒嗎?中了這情毒可是終身難解,再者說了,我聽聞你是來滅我元魂的,如此說來,咱們就是敵人了,我為什麽要以真容麵對我的敵人呢?”


    黃教授的表情稍微收了一下,然後嚴肅道:“如果我說,我是來代替師父送您一程,以完成師父的遺願,您相信嗎?”


    情胎禍根在山洞的深處“哈哈”大笑了起來。


    黃教授則是追問道:“怎麽,您還是不信嗎?”


    情胎禍根慢慢地說了一句:“讓我信你也可以,殺了你身後所有人。”


    黃教授愣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回頭,他的眼神之中微微泛起一絲殺意,他真的動了殺心。


    看到黃教授的眼神,我們所有人都把手中的法器舉了起來,做出戒備的姿態。


    薛銘新和剩下的三名科考隊員也是飛快把槍對準了黃教授。


    同時薛銘新也說了一句:“黃教授,您冷靜一點!”


    黃教授沒有回答薛銘新,而是慢慢又回過頭去看山洞的深處,沉默了幾秒他才說:“您還是換一個要求吧,這個要求我做不到。”


    情胎禍根繼續爽朗一笑:“哈哈哈,你還是沒誠意,也罷,如果你真是受雲之寒所托,那你可以安靜地聽我講完一個故事嗎,無論中間發生什麽,你都必須保證安安靜靜地聽完,哪怕是在你故事裏麵送了命。”


    薛銘新大聲喊了一句:“黃教授,不要答應她!”


    可就在薛銘新喊出那句話的同時,黃教授卻點了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薛銘新再次大聲說了一句:“黃教授!”


    黃教授頭也不回,薛銘新又焦急地看向我這邊說了一句:“宗大朝奉,您勸一下黃教授!”


    我緩緩看著黃教授的背影,就發現他身上的殺氣慢慢地散掉了,同時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尊重黃教授的選擇。


    所以我就對薛銘新說道:“相信黃教授。”


    薛銘新有些著急地看著我,顯然還是有些不讚成我的做法,我不肯勸黃教授,她就準備上前親自去勸。


    見狀,我就對李成二道了一句:“成二,攔下她!”


    李成二也是立刻將手中的武器匕首架在了薛銘新的脖子上,同時道了一句:“你最好聽宗老板的話,否則我可不管你有什麽背景。”


    蠍子等科考隊員看到李成二的匕首架在薛銘新的脖子上,也同時把手中的槍對準了李成二。


    山洞裏的氣氛一下變得緊張了起來。


    薛銘新愣了幾秒鍾,然後說了一句:“都退下,不許和榮吉的人發生爭執,聽宗大朝奉的。”


    說罷,薛銘新往後退了兩步,李成二的匕首自然也是離開了薛銘新的脖子,那些科考隊員的槍也是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情胎禍根的聲音再次從山洞裏飄了出來:“那個小子看著也不錯,你手裏握著的應該是雲之寒用過的命尺吧,我聽說手握命尺的人,就是榮吉夜當的大朝奉,你這年紀可要比雲之寒出任大朝奉的時候還要年輕不少,隻不過你的實力卻差了雲之寒不少。”


    聽到情胎禍根是在說我,我就慢慢地道了一句:“都說禍根胎多有惡,可我卻感覺不到你的惡有多少,我感覺到的隻有你那滔天的戾氣。”


    “哈哈哈哈……”情胎禍根不由大笑了起來,“這天下因我而死的人不止千人,萬人,你卻說我惡不多,你可真是有趣,你知道天下人是怎麽說我的嗎?他們說是我萬惡一身,淫穢之祖!也是因為他們對我的評價導致我世世代代受盡世人欺淩,最後被一道人關進了昆侖廢墟。”


    “你可知道,在昆侖廢墟之中我經曆了什麽嗎,世間之惡,世間之痛,世間之恨,世間之悲,世間之傷,世間之怨,他們在我心中穿梭萬遍,它們告訴我,我亦是如此,我當是如此,我萬世皆如此,我本惡!”


    我沒吭聲。


    黃教授那邊卻歎了口氣。


    同伴們和科考隊員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情胎禍根也是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們是張衡、蔡邕、五柳、雲之寒之後,又一次肯聽我講故事的人。”


    聽到情胎這麽說,黃教授便緩緩坐在了地麵上。


    見狀,我也是坐了下去。


    邵怡緊跟著我坐下,之後我的同伴們也是緩緩坐了下去。


    情胎禍根繼續道:“我初成於天地間,遊走於萬物,集日月之精華初成人身,陷於人間。”


    “我從何而來,為何而生,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對人間的向往,人間之歡樂,人間之清平,我初來人間,結識一農夫,他見我樣貌絕華,便娶我為妻,他待我很好,可好景不長,因為我樣貌之好,導致村子裏的男人惦念,女人嫉恨,最後我夫君被人殺害,我被冠以殺夫惡名,沉了江。”


    “從江裏爬出來的我,正好結識了正在雲遊四方的張衡,他將身上衣衫披於吾身,善待與我,聽我講了自己的故事。”


    “張衡好奇,問我為何沉江而不死,我便如實相告,所以他在為我做定情賦的時候,才用了‘夫何妖女之淑麗’開頭,同時我也發現,張衡看我的時候,眼睛沒有貪婪之光,所以他也是第一個我見過,沒有因為我的美貌而迷失自我的人。”


    “我很欣賞他,他也很有才,可他卻選擇了和我分開,他說,我之美貌雖然冠絕無雙,他也會對我魂牽素繞,可卻無法和我一直生活在一起,因為他心中從無讖緯之說,覺我之存在將有禍於天下。”


    此時賈翃鶯就小聲嘀咕了一句:“讖緯之說是什麽意思?”


    我則是道了一句:“漢文化中的神學之說,讖書為語言學,緯書為方士入儒之後形成的學說,故讖緯之說,便是儒家神話體係,兩漢時期較為流傳,畢竟兩漢劉家信封儒學,而儒學也將劉氏皇權過於神話。”


    賈翃鶯點頭:“這麽說來,張衡不信鬼神,所以並不相信情胎禍根的話,所以他覺得情胎禍根在騙自己,所以選擇了離開。”


    我點頭。


    情胎禍根那邊緩緩說了一句:“那個小姑娘你說的很對,不過我是很久之後才明白張衡的那一番話,我才知道,他隻覺得我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騙子罷了。”


    “等我想明白了這些事情,張衡已經去世了,而我也無心遊走與人間,便在一山中隱居,直到我遇到蔡邕,那年他帶著自己的小女兒蔡琰,也就是你們後世熟知的蔡文姬,他們在山間遊離的時候恰好碰到耕田采桑的我。”


    “蔡邕問我為何以帶遮目,我對蔡邕說,我雙眼異於常人,看我雙目者皆會中情胎之毒,迷路心智,進而為禍為害。”


    “蔡邕不信,懇請我解下帶子,我覺蔡邕有幾分張衡之氣質,便解下了帶子,蔡邕看了我一盞茶的工夫才被蔡琰推醒,而後蔡邕父女被我請到隱居處作客,我便講了我的所有故事,包括我和張衡的事情,以及那首我時常誦念的《定情賦》!”


    “蔡邕聽聞,為我惋惜,便寫下《靜情賦》贈予我。”


    “蔡邕是我見過第二個看過我雙目,沒有產生貪念的人,隻可惜他六十多歲的時候被董卓殺害。”


    “聽聞蔡邕死了,我便想著為他報仇,於是我找到了蔡邕的好友王允,並為他培育一養女任紅昌,也就是你們後世所說的貂蟬。”


    “我將雙目之情毒十分之一給了貂蟬,幫助王允除掉了董卓。”


    “可我也因此泄露了自己的蹤跡,一些方士進山尋我,他們說貂蟬隻有我十分之一的力量便可禍亂朝綱,若得了我全部的力量豈不是為禍天下?”


    “他們想要殺我。”


    “於是我解下了眼帶,那些人中了我的情毒,全部餓死在了山穀之中,後來我發現他們死後變成了帶著情毒的活屍,他們的眼睛同樣擁有帶人入幻境的能力。”


    “那些活屍出了山穀,造成了一場大火,不過那個時候正是戰亂之年,也沒有人會在意這些,我親自出手,燒了那些活屍,然後選擇換一處地方繼續隱居。”


    “然而不管我怎麽躲藏,我都逃不過命運的安排,直到我遇到了同樣喜歡避世,喜歡田園生活的五柳先生陶淵明,我才知道,一切都是逃不掉的,我也是那個時候墜入了萬劫不複的昆侖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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