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夏雲欽滿意地點了點頭,「聽雨姐姐,這是你做的嗎?」


    聽雨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奴婢可不敢當這姐姐兩個字。」


    夏雲欽的神色黯然:「你看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朕以前不就是這樣叫你的嗎?」


    「這……這以前不一樣啊。」聽雨戰戰兢兢地回答。


    「有什麽不一樣?是朕變醜還是變狠了?難道朕不是那個在廣安王府長大的小殿下嗎?難道朕不是追著你們後麵要放紙鳶的小殿下嗎?」夏雲欽惱火地把茶盅往桌上重重地一放,發出匡當一聲。


    慕梓悅在門口清咳了一聲,上前見禮:「陛下,好端端地怎麽發起火來。」


    聽雨終於鬆了一口氣,垂首站到了慕梓悅的身旁。


    夏雲欽盯著慕梓悅看了好一會兒,抿著嘴,一聲不吭,隻是把玩著手中的茶盅蓋子。


    「陛下以前在廣安王府住過幾載,這是我們的福分,可現如今陛下已經登基,萬民景仰,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樣,要不然還成何體統?陛下莫不是還看我被禦史台彈劾得太少?」慕梓悅歎了一口氣。


    夏雲欽的臉色稍緩:「你是不是煩方於正?朕明日找個茬把他弄到別的地方去,省得在這裏你看著心煩。」


    「不用,陛下要相信臣,隻要臣願意,就算他今日對我吹胡子瞪眼,明日也能對我服服帖帖。」慕梓悅昂起頭來,臉龐微微一側,帶著幾分傲然,那神情,有種說不出的風流蘊借。


    夏雲欽的眼神有些迷離,忽然便低下頭來,掩飾著飲了一口茶,再抬起頭來,眼底已經清明,隻是微笑著說:「梓悅的魅力無人能敵,想當初,朕剛到這裏,看誰都好像要害朕一樣,隻有梓悅,能讓朕放下戒心。」


    慕梓悅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陛下那時候才這麽點大,一聽到動靜就會嚇得跳起來,可是唇紅齒白,長得真雋秀,我和……小安真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裏,出去玩都惦記著你,有次看你可憐巴巴地抱住木柱不舍得我們走,就偷偷把你拐出門去,結果回來被父王狠狠地揍了一頓。」


    夏雲欽有些悵然:「真想回到那時候,朕每日都可以和你在一起。」


    「現在不也是每天都可以看見嗎?陛下在臣的心中,和以前一模一樣,沒有區別。」慕梓悅聽著這話,有些納悶。


    「真的?」夏雲欽盯著她,臉上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惱意,「那為什麽梓悅你平日裏都不進宮陪朕了?非得朕三請四請才會進宮,還一定要到禦書房談論公事?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慕梓悅一時有些語塞,可能是性格使然,她從小跳脫飛揚,和同胞兄長南轅北轍,夏雲欽自幼生長在深宮,性格敏感內斂,她見不得一個好好的小孩子便成這副陰暗膽小的模樣,也不管老廣安王整日耳提麵命,總是逮著機會就夥同兄長把夏雲欽往外帶,一段日子下來,夏雲欽的性子總算有些隨了她,日益開朗了起來。


    自從夏雲欽登基以後,慕梓悅更是殫精竭慮,才十四歲大的孩子,便要在那深不見底的皇宮中獨自生存,要分辨什麽是讒言忠語,要提防冷槍暗箭,要學習處理政務……更何況,除了兩名自小服侍他的嬤嬤和先帝暗藏在心的寵愛,夏雲欽在後宮之中幾乎沒有助力。


    後宮禁衛軍是夏亦軒所轄,她隻能慢慢地派入自己的心腹,平日裏一有空便進宮去陪伴夏雲欽,宮女們也時常稟告:廣安王一陪著陛下用膳,陛下便能多吃一碗飯;廣安王不如留下來陪宿,陛下晚上便不會做噩夢了……


    朝堂上傳出她獨攬大權、裹挾天子,便是從那時候開始。她聽了也隻是哂然一笑,夏雲欽在他們眼裏,隻是九五之尊,可在她的眼裏,那還是她的弟弟,她的親人。


    可如今,夏雲欽已經長大了,經過這麽多年的經營,後宮也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她若是在整日裏陪在身邊還成何體統?自然要日漸遠離才是。


    「陛下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孩子了,處理完朝政,自然要多點空閑的時間去陪陪後妃,讀讀喜歡的詩書,做些愛做的事情,臣再陪在身邊算什麽?」慕梓悅嗬嗬一笑,「更何況,臣也偶然有私事要處理。」


    夏雲欽的臉色一沉,旋即又笑了笑:「梓悅是說你的那幾個男寵嗎?正好,朕今日來就是想瞧瞧他們長得什麽模樣。」


    慕梓悅有些尷尬,可夏雲欽盯著她,沒有半分放棄的意思,隻好招手讓聽雨去把淩然叫上來,淩然曾是官奴,想必也知道些進退禮儀;而且身上也沒什麽風塵味兒,也不算是有辱聖上的眼睛。


    淩然的確進退得宜,跪在地上,沒有嚇得魂不附體,也沒有胡言亂語,隻是不知怎地,夏雲欽說話間總帶著幾分淡淡的諷意。


    「你平日裏服侍王爺,可知道他的喜好?」


    淩然迅速的瞥了一眼慕梓,一臉的仰慕:「小人知道,王爺嗜甜,也嗜鹹,平日裏喜歡吃紅燒的菜,王爺不喜歡喝濃茶,清淡雅致的花果茶最佳,這些小人都會弄;還有王爺喜歡吹笛,小人也會幾下……」


    慕梓悅聽著都有些飄飄然了起來,一臉的動容:「難得小然你記得那麽清楚。」


    夏雲欽的臉色一僵,半晌才看著慕梓悅說:「他說的這些,朕記得可比他清楚多了。」


    慕梓悅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一下子又想不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朕還知道,梓悅入眠很淺,睡前喜歡用安神香,梓悅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還有,梓悅喜歡的寶刀都是朕替他收集的。」說著,夏雲欽傲然地抬了抬下巴。


    慕梓悅終於知道什麽地方不對勁了,這樣的夏雲欽,好像在……在和淩然……爭寵……


    她清咳了兩聲,正想上前岔開話題,卻聽見夏雲欽冷厲地說:「不過,你也算是對梓悅有心,怪不得梓悅如此寵愛你,縱然如此,朕也還需提點你幾句。」


    「多謝陛下誇獎。」


    「談天說地無妨,但還需顧著廣安王的名聲,不許整日裏纏著梓悅,更不許讓梓悅辛勞。」夏雲欽臉一沉,訓斥道。


    慕梓悅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盛氣淩人的大房在訓斥通房丫頭的模樣,不由得打了個顫,飛快地把這個畫麵從腦中趕了出去。


    淩然愕然,忽然便想起前幾日慕梓悅的訓話,便磕頭道:「陛下明鑒,小人自知此事有違倫常,他日必然會受因果報應,也無顏見父母祖宗於地下,日日哀思,恨不能以身求去,可王爺封神俊朗,小人一見傾心,又蒙王爺厚愛,情不能自己,往陛下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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