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才將慕梓悅、夏亦軒請進書房,一席長談,一直到三更鼓起。洞州、陽澤均是魯齊勝的心腹門生,自從魯齊勝被打壓後,怨氣叢生;齊王趁機拉攏,以前魯齊勝曾為諸位皇子的老師,和齊王也談得上有些師生之誼,兩個人一拍即合,趁著這次平魯大災,暗中興風作浪,隻等民變突生,以妖孽的謠言起事。


    而惠州位於兩府之間,處處受到掣肘,徐福才麵上虛與委蛇,心急如焚;可是若要戳穿他們的陰謀談何容易!別說他一介文人,沒什麽證據,就算有,他也隻能上報吏部,而吏部卻屬魯齊勝所轄,這狀還沒告到,隻怕他自己就先下了大牢了。


    魯齊勝門生遍天下,徐福才算起來也是他的門生,平日裏也被拉攏多回,剛才在酒樓中,也是夏雲衝親自出馬,前來隱晦地表示恩寵之意。


    「為何沒有應承?算起來,魯齊勝也算是你的恩師,平日裏對你也多有照拂。」慕梓悅的嘴角帶笑,眼神卻犀利地落在他的身上。


    徐福才微微一笑,細看之下,那神情還真和慕梓悅有那麽幾分神似:「慕王爺,若是要說什麽大道理,下官也曾參加過殿試,這點文采還是有的,說個一兩個時辰也不會口幹舌燥。」


    「那就別說什麽大道理了,偶爾和人說說心裏話,倒也不會被憋死。」慕梓悅淡淡地說。


    「下官曾在一年多前到過吏部,想要打通關節,調往京城,」徐福才坦然迎視著她,「拙荊身子一直不好,在惠州水土不服,下官舍不得讓她獨自回京城,所以想去魯相那裏走走門路。」


    「依我看,徐夫人的身子骨很是康健,那木棒揮舞起來算得上虎虎生威。」慕梓悅失笑道。


    徐福才赧然一笑:「王爺見笑了。現在好些了,一年多前她一直臥病在床,我都快愁白了頭發。當時魯相說了很多大道理,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不肯鬆口,到了幾個月前,我才明白,他把我放在這裏,就是為了現在他那見不得人的謀劃。見微知著,我們這些小人物的生死他是不放在眼裏的,下官隻是一個平凡人,想要妻和子孝,美滿幸福。」


    慕梓悅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才點了點頭:「這願望雖然很小,可若是大夏子民每一人都能妻和子孝,美滿幸福,何愁大夏不強盛?」


    徐福才怔了一下,喃喃地說:「我素來被人背後譏笑,說我鼠目寸光,隻會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王爺一語,令我茅塞頓開。」


    「成大家必要安小家,有情才能有義,你半點都不鼠目寸光,比起那些整日裏妻妾成群、家宅不寧的王侯高官來,強了不知百倍。」慕梓悅有些感慨。


    「王爺說得好!成大家必要安小家!為了這句話,下官一定要和王爺幹一杯!」徐福才看起來有些激動。


    夏亦軒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這要是他知道你府上有八位公子……」


    慕梓悅輕咳了兩聲,瞪了他一眼,轉眼親切地對徐福才說:「好,你能看穿那魯齊勝那廝的真麵目,本王自然也要和你幹上一杯!」


    徐福才的目光炯炯有神,慨然說:「都說王爺專權獨斷,以下官淺見,王爺比那齊王不知要好上幾倍,適才在酒樓中,王爺早就看出我是誰,卻不點破,而那齊王,卻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拖下水,故意在王爺麵前說出我的姓名,一個人心胸磊不磊落,可見一斑!」


    「你明白就好,隻是本王有些奇怪,你是如何得知那酒樓裏有密道?那密道又怎麽會通到你府上?這夏雲衝實在歹毒,若不是你及時相救,我們倆還真的凶多吉少。」慕梓悅一直有些想不明白。


    徐福才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囁嚅了片刻道:「王爺恕罪,這酒樓……就是下官的產業,下官官餉有限,拙荊又久病纏身,府裏用度捉襟見肘,有沒什麽得力的親戚,不得不出此下策,親自出馬補貼家用,這地道就是為了方便我……」


    慕梓悅和夏亦軒對望一眼,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補貼得好!想不到那夏雲衝機關算盡,卻還是抵不過冥冥天意!」


    三個人談得盡興,一直到紅燭劈啪作響,徐福才這才恍然大悟,請兩人去歇息。點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徐福才帶他們來到了一間屋子前,推門進去,隻見裏麵已經收拾停當,屋子還算寬敞,被褥也都是新換上的,散發著一陣清香。


    「寒舍簡陋,請王爺還有這位大人將就一下,」徐福才瞧了夏亦軒一眼,雖然夏亦軒一直沒有表明身份,可他氣宇軒昂,神情傲然,顯然非富即貴。


    「一切從簡,以盡快平定平魯亂局為重。」慕梓悅也明白,現在不是什麽講究的時候,誰知道那夏雲衝會不會在這府中設有暗線,自然不能大動幹戈。


    徐福才交代了幾句,這就退了出去,慕梓悅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好像被她遺漏了,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這隻有一間房一張床,難道今晚竟然要和這個人同床共枕不成!


    慕梓悅定了定神,在屋子裏踱著步,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裝著饒有興致地翻了幾頁,隨口說:「咦,這書還挺好看的,亦軒兄你先睡……」


    話音未落,她抬眼一看,便見夏亦軒脫下了外袍,正在解內襟,蜜色的肌膚一點點地露了出來。


    她的臉有些發燙:「你這是幹什麽?對付著睡一覺就是了,怎麽還想著有美人為你按摩不成?」


    夏亦軒漠然說:「我習慣裸睡,穿著內衫不舒服。」


    慕梓悅差點沒驚跳起來,斥責道:「赤身裸體,乃荒蠻不化之人所為。」


    夏亦軒瞟了她一眼,嘲笑說:「怎麽,難道你府上的八位公子都是吃幹飯的?你不會還是個童子?」


    慕梓悅挺了挺後背,冷哼一聲:「笑話!本王夜禦八郎而不倒,閨房趣事,自然和此間情形不同。」


    夏亦軒也不再反駁,隻是三下五除二,拖去了內衫,隻留了一條兜檔內褲,他長期習武,肌肉健碩,整個裸體呈倒三角,六塊腹肌清晰可見,充滿了蓬勃的雄性之美,慕梓悅隻是瞟了一眼,便有些看呆了,一時之間挪不開眼去。


    「半夜三更看什麽食譜,難道要改行去做大廚不成?」夏亦軒皺著眉頭問。


    慕梓悅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隨手抽的是一本食譜,上麵畫著些花花綠綠的食材。她瞪大眼睛,強詞奪理地說:「為什麽不能看?不是有句話說的好,留人先留胃,做得一手好菜,自然會愈發討人喜歡。」


    夏亦軒想了一會,居然點了點頭:「那你慢慢研究,別看得太晚,明日還有的忙呢。」


    說著,他鑽進薄被,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慕梓悅哪裏有心思看這食譜,耳邊那呼吸聲漸漸沉去,她便把書一丟,走到了床前。


    床很大,躺下兩個人綽綽有餘,夏亦軒睡在裏麵,手腳敞開呈一個大字,顯然對她毫不設防。他平日裏犀利的雙眸緊閉,頓時整張臉便少了那種咄咄逼人的味道,帶了幾分柔和,忽然,不知道他在夢中夢見了什麽,薄唇居然微微上翹了一下,那笑意仿佛一下子撞進了慕梓悅胸口,心跳驟然有些加速了起來。


    慕梓悅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胸口,抬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喃喃地道:「喂,你心跳個什麽?你不是喜歡那沈若晨嗎?難道見了些男色,便這麽快要移情別戀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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