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這些個人,沐風酒家的日子又回到了從前,不,比以前好多了,進來的食客忽然發現,酒鋪裏多了一個熱情爽朗、大大咧咧的男子,最關鍵的一點還是他長得很是俊朗。這個男子十分好客,進來的不論是大姑娘還是小夥子,都能聊上幾句,不過若是有人多看老板娘幾眼,他的臉便立刻沉了下來,盯著不放,就好像盯著小偷一樣。


    那田秀才居然還沒被嚇跑,偶爾還會到鋪子裏來要壺酒,隻不過再也不敢和慕梓悅搭訕了,隻是有時候偷偷瞟上幾眼。


    不知道為什麽,慕梓悅有些悵然,這大半年來,掙紮在生死存亡之間倒沒什麽感覺,可自從見了那幾個人以後,她的心中百味陳雜,是愛還是恨?她分不清楚,也沒有必要分清楚了。


    坐在櫃台後麵,她不自覺取出了那兩截斷笛,笛身溫潤翠綠,唯有斷截處鋒利猙獰,看著看著,夏亦軒斷笛時那傷心欲絕的神情便湧上眼前。


    她的胸口一陣抽痛,幾乎忍不住便抬起手來,想朝著眼前的幻影輕撫上去,撫平他眼底的哀痛。隻是她的左手再使勁,也隻是微微動了動,她垂首一看,隻見從手肘處起,沿著經脈,依稀有兩指多寬的黑氣,愈到指尖,黑氣愈濃,若是哪一天,這黑氣到了胸口,隻怕便是自己身死之時。


    這輩子她是回不了京城了,也不知何時會魂歸天外,痛得一時,總好比痛過一世,總有一天,時間會抹平一切,那些人會忘記了曾經有一個傲慢不遜的廣安王,會忘記了那一段肆意張揚的時光。


    等到他們都年歲大了,偶爾在清風明月之下踱步,或許她的麵容會在他們腦中一閃即逝,隻是那曾經濃烈的愛與恨都會像月光一樣漸漸涼去,一如曾經濃墨重彩的畫卷,終究會被時光拂去了曾經的鮮衣怒馬……


    想著想著,她的眼底漸漸地有了一層水汽。


    「你們都聽說了沒,京城可熱鬧了……」


    「怎麽沒聽說,這可是大事啊,據說那瑞王殿下威武不凡,儼如天兵天將下凡。」


    慕梓悅驀地回過神來,屏息細聽。


    「隻是那西陵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聽說他們的領頭的那個長得青麵獠牙,有萬夫不當之勇啊。」


    「奪了我們兩座城池呢,據說連征西軍都節節潰敗。」


    「真的?哎你聽說了沒有,征西軍的將軍據說被處斬了,這才人心渙散的。」


    「噓,小聲點,據說西陵國還說了……」


    那幾個閑聊的人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了起來。


    慕梓悅的右手下意識地握住了斷笛,倏地站了起來:「什麽?你們說什麽!」


    門簾一下子被掀開了,慕十八三步並做兩步衝了進來,臉色凝重,緊緊地盯著慕梓悅道:「梓悅,出大事了!」


    慕梓悅心中一沉:「怎麽了?」


    「西陵國突然進犯,夜襲邊境,連下兩城,齊王夏雲衝叛亂,瑞王夏亦軒率平南軍十萬援馳西川!」


    西陵國此次以威武大將軍為帥,率二十萬大軍壓境,和夏雲衝一西一北,遙相呼應,預謀已久,氣勢頗盛。


    夏亦軒領著十萬平南軍,一路急行軍,十日後便到了西川地界。西川地區下轄十郡,小縣城無數,雎山、寧邊、潞陽、廣遷、四郡直接和西陵接壤,先帝在位時,便和西陵國紛爭不斷,兩國各有損傷,到了五年前,西陵國各皇子爭位,先帝也因為李黨無力和西陵國開戰,兩國倒是相安無事。


    夏雲欽和夏亦軒得到戰報,原本計劃是先平齊地,再伐西陵。畢竟齊地在大夏腹地,夏雲衝又是皇儲,如果讓他成了氣候,實在是心腹大患;而征西軍常年駐守西川,又多次曾和西陵國對戰,兩軍對壘,就算不能大勝,守城卻應該沒有問題,等夏亦軒收拾了夏雲衝,騰出手來,再援馳西川。


    可他們卻萬萬沒有想到,征西軍居然如此潰敗,短短幾日之內,潞陽、廣遷兩郡丟失,眼看著西川門戶大開,夏亦軒隻得緊急調軍,親率平南軍開往西川。


    夏亦軒將大軍駐紮在廣陽郡,和雎山、寧邊兩郡的駐軍形成了一個三角之勢,將西陵軍牢牢地圍住。


    廣陽郡中人員雜亂,除了平南軍,還有敗退下來的四五萬征西軍,更有一些難民,一時之間,亂象叢生。西陵軍雖然大勝,卻並沒有趁勝追擊,據斥候來報,西陵國和潞陽、廣遷兩城往來頻繁,顯然也在調兵遣將,這倒是給了夏亦軒時間。


    中軍大帳設在城東,臨時征用了一個西川富戶的府邸。夏亦軒站在大廳前,望著西川的地勢沙盤,眉頭緊鎖。


    剛才他召見了潞陽和廣遷的征西軍將領,兩名將軍應洛、曲軍毅雖然連聲請罪,但麵上卻有不服之色,應洛更是遞上了一張檄文,直截了當地問道:「王爺,這上麵所說,到底是真還是假?」


    檄文夏亦軒早已看過,上麵的文筆犀利,字字句句直戳他的內心痛處。


    「……今大夏奸佞遍地,夏主無能殘虐,豺狼為心,羅織罪名,誅殺忠臣良將,無所不用其極。前有帝師魯齊勝,後有征西、定北兩軍總帥廣安王,滅門慘禍,人神共憤。


    ……


    大夏乃西陵之鄰國,古語雲,千金買鄰。西陵無時不敢或忘,現大夏有帝星降世,齊王夏雲衝,謀略過人,心懷天下。西陵願救大夏於水火,扶明君以日月,試看今日大夏,竟是誰家天下!」


    夏亦軒朝著他們兩個人緩緩地看了過去,眼神冰冷:「怎麽,你們信了不成?居然拿廣安王和那魯齊勝相提並論,其心可誅!」


    說罷,他一拍桌子,神色顯然是怒極。


    應洛和曲軍毅對視一眼,顯然並不相信。「王爺,卑職等幾番上奏請陛下派遣廣安王巡軍以定軍心,可廣安王遲遲未至,坊間傳言塵囂日上,好些人都繪聲繪色,說的軍中將士們都心寒啊……」


    夏亦軒沉聲道:「都有些什麽傳言?」


    「卑職不敢說。」兩個人都十分為難。


    「但說無妨,本王恕你等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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