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晨提著筆的手顫抖了起來,閉上雙眸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傷痛令人心碎:「是,梓悅以誠待我,我的確不配畫他的模樣!」


    說著他將筆一擲,雙手撐在了桌上咳嗽了起來,喃喃地低吟了一聲:「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借用納蘭詩)。」


    慕十八哼了一聲,舉步剛想走,忽然,沈若晨倏地睜開眼來,緊盯著他問道:「且慢!十八,你為何一見了我就對我有這麽深的敵意?」


    慕十八怔了一下,一下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你害了我家王爺,我為何不能對你有敵意?」


    沈若晨急劇地喘息了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他:「所有的消息都被我們封閉,就算是外麵的謠言,也隻是說梓悅被陛下所害,你要恨,也隻能是恨陛下,恨瑞王,為何要恨我?你從哪裏聽來是我害了梓悅?」


    慕十八懵了,瞪大眼睛強詞奪理地道:「你們都是一夥的,我猜猜就猜出來了,不陪你們囉嗦了,我要走了。」


    「你妹妹不見了為何要找到這裏來?」沈若晨的語聲中帶著亢奮,「梓悅曾經中毒,她的手是不是因為這個廢了?她是不是來和我們共抗西陵了?」


    慕十八「哈哈」怪笑了兩聲,隻是裝著輕蔑地搖頭:「天方夜譚,胡說八道,你們就瞎猜吧,我不和你們一起發瘋……」


    話音未落,他一個箭步便要往外竄去,隻是夏刀和夏亦軒一前一後堵在門口,都冷冷地看著他,哪裏還有他的去路?


    慕十八忽然便瀉下氣來,這些日子來無盡的擔憂湧上心頭,他頹然喊道:「行了吧,她是不是慕梓悅現在又有什麽重要?兵荒馬亂的,她的病沒全好,手又不靈便,要是有個萬一……」


    忙亂的一天很快過去,夏亦軒匆匆用了晚膳,安頓好慕十八,又和沈若晨一起商討了這幾天的軍情計策,便已經是月上中天。


    春日的夜風帶著幾分涼意,卻澆不滅他心頭的熱意,他根本無心睡眠,又不敢讓人去應洛那裏探聽消息,生怕聽到一句「她已經走了」。


    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到了亥末,夏亦軒終於換上了一套夜行衣,悄然地離開了府邸,往應洛住的民居而去。


    四周悄寂無聲,隻有巡邏的士兵整齊地走過,間或傳來兩聲狗吠和打更聲。夏亦軒行走在廊簷牆角,隻聽到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地跳動著,越來越響,仿佛有什麽要穿胸而出。


    不一會兒,他便翻過了牆,那間小柴房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屋子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終於忍不住抬手按在了門板上,門居然沒拴,輕輕一下便推開了,一股藥香撲鼻而來。


    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往床前走了幾步,借著昏暗的月色,隻見床上的被褥平鋪著,被褥裏卻空無一人。


    夏亦軒的心陡地一沉,仿佛掉進了萬丈深淵,他顫抖著將手探入了被褥,入手之處,滿手冰涼,顯然無人在這裏睡過。


    他真的走了……夏亦軒整個人如墜冰窟,滿心的憤懣無處發泄,順手抄起了床頭放著的幾本書,剛想扔出去,忽然聽到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瑞王殿下這是怎麽了?我的書本本都價值連城,又沒得罪你,何苦折磨它們呢?」一個涼涼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戲謔,還有那幾許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自戀。


    這個聲音是如此得熟悉,夏亦軒倏地轉過身來,隻見窗口下的搖椅上半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一件大氅,半眯半醒地看著他。


    「咚!咚!咚……」胸口的聲音仿佛擂鼓一般,敲得他血往上湧,冰火交融之間,他幾欲暈去:這麽多日子的尋找等待,這一刻終於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安然無恙地站在麵前!


    他踉蹌著朝著那個身影走了兩步,張了張嘴,聽到了自己嘶啞的聲音:「梓悅……梓悅是你嗎……」


    「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派兵來抓我,沒想到你還很有耐心,等到這個時候。」慕梓悅站了起來,為了不讓應洛有麻煩,她來的時候又換了男裝,一身最普通的書生打扮,容貌也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模樣:既然已經被識破,易容也毫無意義了。


    「我來抓你……」夏亦軒喃喃地道。


    慕梓悅輕佻地笑了笑,緩步走到他跟前,仰起頭來,誘惑地看著他:「不是來抓我的?那讓我來猜一猜,怎麽,你是忘不了我嗎?」


    夏亦軒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將手輕輕地環在她的腰間,她的眉目秀雅,象無數次夢中見到的一樣,肌膚仿佛一塊上好的白玉,秀氣的雙唇微抿著,雙眸清冽如月,讓人迷醉。


    「你是想要我嗎?」她的語聲輕柔,仿佛那遍地盛開的罌粟花隨風搖曳,「那何不及時行樂呢?」


    她將右手輕輕地搭在夏亦軒的肩上,踮起了腳尖,緩緩地將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一瞬間,夏亦軒隻覺得渾身仿佛被什麽擊中一般,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她纖細的腰身,下意識地便去親吻那柔軟的唇瓣。隻是輾轉之處,那份柔軟帶著一股逼人的涼意,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狼狽地後退了一步,語聲顫抖:「梓悅,你這是把我看成什麽人了!」


    慕梓悅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逝,她垂下雙眸,輕歎了一聲:「那你要的是什麽?亦軒兄,夢裏不知身是客,前塵往事,都好比夢一場,都在我死去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你也都忘了吧。」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等我……」夏亦軒忍著胸口的抽痛,漠然問道。


    「所有的事情都因我而起,我需要把這些事情解決掉,」慕梓悅淡淡道,「沒有你,我沒辦法做到。」


    「原來如此……」夏亦軒點了點頭,再也不去看她的眼睛,隻是低聲說,「那我明天就派人來接你。」


    「不必了,我在這裏挺好。」慕梓悅眉頭一蹙,想要拒絕。


    夏亦軒忽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嚇人,好像想把她吞進腹中:「慕梓悅,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既然來了,就給我乖乖地呆在我的身邊,不然的話,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翌日清早,一頂小軟轎就停在了應洛麵前,指名要來接府上的軍師,應洛不幹了,吵吵著要去見王爺評理,一旁來傳令的夏刀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王爺有令,應將軍如此英勇善謀,必堪大用,請速速帶領征西軍到雎山演練,非軍令不得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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