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邁的聲音停頓,瓊娘便聽到一個熟悉男子聲音道:「多謝滄海大師。」


    說完那人似接過了東西後,便轉身打開了耳房大門。


    瓊娘雖則不是有意偷聽,卻剛好與走出耳房的人來了個頂頭碰。


    算一算來,竟是有將近四個多月沒有見到此人了。


    可是此時驟然遇到,他身上的檀香混雜著一股獨有的男子清冽味道鑽入鼻息間。曾與這人唇齒相依,糾纏不得的不堪記憶便不由自主地浮泛上來。


    她直覺低頭,急急後退,可再瞥見他手上的那串佛珠時,不由得愣住了。


    金蟬線為繩,打磨細膩的黑金沙石為珠……這不正是前世裏那位救下她卻沒有留下姓名的恩人之物嗎?


    當時遍尋不到恩人,她曾經將那手串戴在了身旁,期望著恩人主動來認,卻一直遍尋無果,這才歇了心思,將它放置到了自己的妝盒裏。


    卻不曾想,今世在這裏與它提前相見。


    方才耳房的大師也說了,這手串乃是達摩遺物,隻此一份,難道當年救下她的會是……


    思緒這麽一亂,後退的腳步微微停頓。


    微風襲來,菩提樹葉沙沙,樹下麗人通身淡雅,隻一玉鐲垂腕,鬢角發絲拂麵,微微睜大的眼兒都透著說不出的嬌憨。


    楚邪覺得自己已經平靜如水的心,頓時掀起了洶湧暗潮——看看,這小娘就是這麽的虛偽可恨,嘴裏說得是不招他,可那眼兒卻是漾著波兒,閃著光兒的撩撥他呢!


    此番回轉江東,除了處理積攢的政務外,他還細細嚴查了那曆縣的土木工程一事。


    他年少承爵,不及十四便接過亡父的爵位主持江東。期間江東地界紛擾,蠻夷生事,倒是讓尚是年少的他磨礪得老成了許多。


    隻是他與太子不睦甚久,實在不宜搬到台麵上來。老琅王臨終前曾經再三叮囑他,當敬儲君,萬萬不可生出旁的心思。


    所以無關國政的小枝小節,他都是一副難得糊塗的態度,得過且過。然後自己這番退讓,倒成了他人眼中的糊塗可欺。


    他此番來京,先是拉車的馬匹中毒,在街市撞人,後有曆縣賄賂工頭,妄想給當地的水木工程買下禍根。


    這樣害人的小動作,不但醃臢,還透著一股子歹毒的娘們氣息,真是叫人無法容忍。


    最可惡的是,那個柳將琚,他乃大內侍衛長,據說跟太子的關係也甚是親厚。


    琅王被惹得起了火兒,恨屋及烏,連那柳將琚也一並算在了太子一黨中——保不齊贖買自己心儀廚娘的事情,也有太子謀算的成份在裏麵。


    不是生怕他入京分了皇上的恩寵嗎?那麽,他偏偏就要入京長住,不惡心死劉熙,弄回這廚娘,他江東虎狼的稱呼便是浪得虛名!


    瓊娘的腦中,擠滿了前世今生,驟然認出前世恩人,這人的身份也著實讓她大吃一驚。怔怔了好一會,待得琅王的眼神尤其不善後,才發覺自己失了神。


    她連忙又後退了一步,給王爺鞠禮道:「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王爺,奴家向王爺問安,不多打擾,奴家這就走了。」


    說完也不待王爺回答,急急轉身欲離去。


    琅王拉著長音道:「請崔小姐且留一步。」


    瓊娘不好裝作耳聾,便轉身雙手交握立在那了。


    事隔快四個月,楚邪當時氣捏得茶杯盡碎的火氣,如今倒是能好好地隱藏進莫測高深的漠然表情裏。


    琅王手捏的方才戴上的黑金沙石佛珠,長指一顆一顆地捋著,默想一下剛剛聽的大師佛義,心緒裹滿佛氣後,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和地說道:「自小姐離府,本王許久不曾吃到小姐的烹製的食飲,聽聞你在山下開了食齋,不知今日可對否有幸品酌一二?」


    若是先前,瓊娘肯定不假思索地告知琅王,自己手疾犯了,拿不起刀板,不能為王爺烹煮煎炸了。


    可是這話剛湧到嘴邊,便看見他長指輕輕撥弄著那顆顆對她來說,也異常熟悉的佛珠子。


    頓時前景浮現——日暮微垂時,她躲在馬車裏聽到車外的刀刃相撞的嘡啷聲,還有白刃入肉時,淒厲的慘叫。


    那一夜,廝殺激烈,待得聲音漸歇時,有人用長指掀開車簾,手背上猶見血淋淋的傷痕,隱在黑暗中道:「小姐莫怕,賊人已經盡被驅離,隻是深夜還在京郊晃蕩,實在是考慮欠奉……你的家人都死絕了?怎的不來接你?」


    當時她剛剛度過劫難,惶恐未定,就算那位恩人的語氣算不得有禮,也顧不上許多。


    再後來,那人騎馬跟在她的馬車後,在夜幕中一路相送,直到她在尚家的門口下了車後,轉身想請恩人入府聊表謝意時,才發現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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